这影子在白纸灯笼的照耀下显得越来越清晰。竟慢慢的凝成了实体。
只是等秦父看到的时候却是发现,三个影子口生獠牙,青眼青面。手中还拖着约莫一米长的链子,寒光阵阵像是要择人而噬。
“走开,都走开”
秦父大声的叫着。其他二人一脸迷茫。
这三个阴司也是诧异。“他怎么会看到我们?不管了,先给床上这小子拘了再说”
说罢扯着链子就往床上躺着的秦家男娃走去。那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兀的哭了起来。
秦父立刻举起炉子旁叉煤的铁叉,冲着那三名阴差丢去,其他二人被他吓的够呛,慌不迭问道“秦家小子,你个狗东西发什么神经?老婆死了儿子也不要了?”
秦父一脸阴沉,因为他发现他的举动对那几个阴司一点作用没有,甚至人家都没有理他一下。
正在阴司扯着手中铁链向着床上躺着的孩童而去之际,门外响起一声爆喝“尔等安敢?”
话音刚落,老秦家那篱笆门被一脚踹开。
门外来人一身风雪,腰里挂了个酒葫芦,拄着根破棍子。依稀看得见一头杂乱的头发。这不是算命的瞎子嘛?
屋里几个人瞪大眼睛看着门外。
只见瞎子丢了拐杖,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着。对着几人说“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娃子,不想死的就滚回屋去,老子替这秦家娃子渡这一劫。”
又是转头向秦父一咧嘴道“算你小子机灵,点了道爷留下的明魂灯,不然你们几个这会都往生极乐了,哈哈哈哈”
瞎子说罢不顾一边瑟瑟发抖缩回屋里的秦父几人,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段浩然正气歌吟完。几名阴司鬼差双眼突然变得迷茫,好似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已成鬼魂。止不住地在原地打转。身形也变得透明起来。同时老赵几人也头脑清明起来。
看时间差不多了,瞎子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摸索出一枚铜钱,铜钱上隐隐看的出“天人合一”几个字。
瞎子随即一脸肉疼的说到“罢了罢了,这是你个狗崽子的缘法,老子这枚道家钱就给你护身了,等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不还老子一枚秦半两,老子跟你没完”,嘟嘟囔囔的就把铜钱向床上躺着的秦小子怀里放去,说来也怪,这枚油腻腻的古钱一放在那婴儿怀里,只见的小娃娃转哭为笑。
乐呵呵的抓起了铜钱把玩着。瞎子看到这一幕也长舒了一口气,悠哉悠哉的对着又惊又恐的几个大人说到:
“今天看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要是那个嘴跟老娘们的裤腰带似的给说了出去,可别怪我老小子不念旧情哼哼,还有秦家小子,你这儿子你养不活,他不是这阳间的命数。老子带走了,可保他活。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留我绝不拦着。丑话说在前头,你养着活不过三岁,到时候求老子老子也救不了。你自己琢磨琢磨。老子在外面等你。”
说罢瞎子出了门,迎着大雪靠在门口的土墙上,眯着眼打量着已经开始泛红的白纸灯笼,纸灯笼不知为何变成了粉红色。瞎子咂咂嘴念叨了一句“师爷保佑师爷保佑”便不再吭声了。
房里秦父红着眼圈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又是不舍又是为难。左右赵李二人看着也慢慢出声劝道“秦小子,老哥哥说句难听的话,你家这小娃生的诡异,今天的事我们都看见了,那老瞎子是个有本事的,既然他开口了,就一定有办法救这娃儿,你就听他的,给娃儿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说完两人都摇了摇头推门走了出去,回了自家。秦父一个人只是红着眼,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日天麻麻亮,秦父还是抱着孩子出了门。老瞎子就靠着墙,身上被雪掩了个严实。看着像是哪家调皮孩子堆砌的雪人似的。看见秦父抱着孩子出来不知为何阴恻恻的说“舍得?”
“嗯,请先生救孩子一命”
秦父通红着眼睛一脸不舍地说。一夜时间白了头。
“孩子娘昨晚托梦给我说您是贵人”
“哼哼,你小子识趣,娃子我带走了,但却不能没名没份的,你给娃子取个名字,替他给我磕头拜师,也不算是我多管闲事”
"秦昊,娃子叫秦昊。出生之前跟他娘定好的"
“好,哈哈哈我徒儿这名字不错”
说罢秦父把襁褓里的婴儿交给了老瞎子,随机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只见老瞎子挽起袖子将秦父扶了起来。又是伸手一摸,一张黄符出现在手中。
“离开这地方,你们祖上的事报应快来了,这符保你十年富贵,别回来了,以后有缘你们父子自会相见”
说完将黄符塞进秦父手中,抱着婴儿,头也不回的往风雪里走去。只留着秦父呆呆的站在自家门口。只是那日之后,坠龙沟就少了一个秦家。
书接上文,说这老瞎子抱走了那襁褓中的婴儿,来到了坠龙沟的深处。这里有一处不为人知的道观。老瞎子摸索着进了道观,恭敬地对着那香火凋零的香炉上了三柱清香。
没人知道这道观是什么时候建成的,甚至坠龙沟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只是隐约能看见那不算大,或者说是小的可怜的道观门口写着的褪色对联。
“灵台清明自得一方净土,知足常乐保全半分道心”
那瞎子颤巍巍就地坐了下来.
"师爷保佑师爷保佑,我给这崽子带了回来"
时光飞逝,一转眼秦昊到了十六岁。这些年他和老瞎子在山里以打猎为生。之前到了上学的年纪,瞎子也给他交了学费去镇上上到了初中,这时正逢暑假,上初三的秦昊又回了坠龙沟。
“瞎子,瞎子,你个老东西又跑哪去了?”
秦昊回了道观,轻车熟路的给香炉上了香。大咧咧坐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
喊了半天见没人回应,便又转身去了内堂,这里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是他跟和老瞎子平日里睡觉的地方。秦昊去镇上学了知识,也知道道教佛教芸芸众生之类,所以不止一次问过老瞎子,为什么自己住的道观没有个神像,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老瞎子故意盖的道观骗香火钱,可是后来仔细想来也不对啊,为什么建了道观又不请神像。更何况这老瞎子成天神神叨叨,也不像是欺神骗鬼之类的人啊。但每次问起来,老瞎子都是含糊其辞搪塞过去,久而久之秦昊也就懒得问了。
进了观内,秦昊却是没有看见老瞎子的身影,只是在内堂的桌上看见一封信。
“秦昊,老子去隔壁马家屯处理点事情,你回来了就来马家屯马老四家找我——瞎爷”
“嘿嘿,这老瞎子平常不显山不漏水,这老眼昏花还能写字呢”
秦昊心里想着,将信收了起来。马家屯隔了坠龙沟约莫30多里地。他也就之前跟着老瞎子去过一两次。老瞎子平日进山打猎,偶尔也出去给人测字算命混口饭吃。这些秦昊倒是也习以为常了。不过总觉得这些是老瞎子蒙事骗人的,劝了多少次也没什么作用,况且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索性不忘心里去。于是放下行李往山外走去。、
走了有两个钟头不到,终于是到了地方,一抬眼就看见马老四家门口挂着白纸灯笼,一群人披麻戴孝。这是有人过世了。抬腿往门里走去便看着瞎子站在院中,一脸阴沉,马老四和他儿子则是站在瞎子旁边一脸陪笑,只不过着笑的比哭还难看。
秦昊也不言语,径直走到瞎子旁边。马老四看见秦昊到来,也是招呼了一声,“小秦先生来了”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别瞎说哈,”
马老四闻言讪讪一笑答到“嘿嘿,秦小先生客气了,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您得了瞎爷真传,您就别谦虚了”
秦昊从小跟着瞎子生活零零散散也听了些诡术道法,虽然他不以为意觉得那些都是唬人的骗术,可架不住瞎子名气大啊。十里八乡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瞎子的本事,秦昊从小跟在瞎子身边自然也就被认为是瞎子的传人了。秦昊倒是也没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结,转头问瞎子“怎么了老东西?又出来蒙事?”
“你个狗东西,说什么呢。他马老四恭恭敬敬请着瞎爷来的。哼”瞎子没好气的骂道。
“怎么个事?他老爹没了?”秦昊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的问道。
“嗯,马老太爷没了,不过冲了煞,点子有些扎手。没看见门口摆着的纸人嘛,那上边都写了生辰八字的。”
“嘶,怎么回事?”
秦昊知道什么叫冲煞。一般来说生人过世后七天在家停棺,这期间儿孙要在家设灵堂守棂。为什么说要守棂呢。
停棺在家按习俗来说。头七也就是人过世第七天,是回魂夜,也就是头七,据说亡故的亲人会在这一天回来见亲友最后一面。随后便安心轮回。守棂便是亡故之人最亲的血缘至亲在棺旁守着。防止禽畜精灵靠近,以防尸体吸入精气留恋凡尘。老瞎子既然说是冲煞了。那便是守棂的时候被马老太爷沾了活物的精气。引得尸体发生了变化。
想着秦昊不自觉向棺椁看去。
一般停棺都会留一条缝隙给来的亲友见最后一面以作告别。可是现在只见那棺内的人面上覆着黄纸,额头顶了一枚铜钱上书“天下太平”指甲也变得不合常理的卷曲起来。手指上隐隐能看出一丝黑气。
秦昊吸了一口冷气。倒不是他被这尸体吓着了。而是那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