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凯旋,圣上亲赐庆功宴。
酒过三巡,行酒令行到他那位义妹,镇北女将秦霜面前。
众人起哄,要她说出一件与将军在边关最凶险的秘事。
秦霜一杯饮尽,目光灼灼地望向我,笑意却不达眼底:“最凶险么?当属我替将军挡下毒箭,高烧不退那三日。”
满座皆惊,赞她义薄云天。
我抚着心口,刚要起身敬她一杯。
她却话锋一转,嗓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全场听清:“当时将军衣不解带守了我三天三夜,用雪水混着烈酒,一遍遍为我擦拭身体降温......”
她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汤药喂不进去,将军便含在口中,一勺一勺渡给我。说起来,我这条命也是将军救的呢。”
我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
“是么?”
我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瞬间,所有目光都汇集到我身上。
我迎上秦霜挑衅的视线,脸上漾开一抹得体的笑。
“秦将军为夫君奋不顾身,此等情义,没齿难忘。”
“我身为长渊的妻子,当敬你一杯。”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优雅,挑不出半分错处。
满座宾客的神色从惊愕转为赞叹。
“将军夫人果然深明大义,有主母风范!”
“是啊,这才是将门主母该有的气度。”
我夫君顾长渊,大胜归来的镇北大将军,此刻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秦霜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不耐,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疏离。
“书窈,霜儿她......”
我笑着打断他:“夫君,秦将军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省得的。”
我转头看向秦霜。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概是没想到,我非但没有失态,反而将了她一军。
她想让我当众出丑,让我沦为京中贵妇们口中的妒妇。
我偏不。
回到将军府,我刚换下繁复的裙衫。
顾长渊就带着一身酒气跟了进来。
我以为他是来道歉的。
可他屏退了下人,开门见山:“书窈,我想纳阿霜为平妻。”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阿霜为我出生入死,情分非比寻常。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我不能负她。”
“今日在宴会上,你也看到了,此事已人尽皆知。若不给她一个名分,她日后如何自处?我顾长渊又如何面对麾下将士?”
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他们用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逼我让位。
“那我呢?”我声音发颤,“你当初的誓言呢?”
顾长渊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我。
“书窈,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变过。”
泪水四落,我看着眼前这个爱了数年的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声音也忍不住的开始抖。
“顾长渊,你求娶我的时候,信誓旦旦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还记得吗?”
他脸上那些温和全然顿住,烦躁更盛。
“今时不同往日,这都是形势所逼,书窈,我以为你懂我。”
他眼中的失望像一根针,狠狠刺进我心里。
成婚三年,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我懂他?
是啊,我曾经以为我最懂他。
懂他出身寒门,满腔抱负。
所以我求父亲动用关系,为他铺平青云路。
懂他军中艰难,粮草不济。
所以我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尽数拿出,换成军饷送到边关。
懂他每一次浴血奋战,每一次九死一生。
所以这三年来,我日日焚香祝祷,抄了上千卷经文,磨平了京郊护国寺的青石板路。
只求满天神佛,保他平安顺遂,武运昌隆。
我以为我们是心意相通的知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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