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动弹不得。
门外传来护士的议论声。
“这病人真倒霉,这两年,每次有重要演出,就出各种问题。”
“可不是,好几次都一身血地被抬进来,我都认识她了。”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沈清的心猛地一沉。
她撑起身体,抓过一旁的拐杖,忍着腿部的剧痛,一步步挪到门口。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站着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傅西洲和夏瑶瑶。
第1章
夏瑶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傅老师,如果不是为了我……清姐就不会受那么多伤了。”
傅西洲温和的声音响起:“瑶瑶,你不用苛责自己。”
“你太善良了,这是我要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两年前舞团考核,她比你高了17分。”
“身为前辈,不照顾你爱护你也罢了,还要用这种行为故意刺激你,我看不下去。”
“你那天晚上哭得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这两年里的17次意外,是她该有的惩罚!”
沈清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手脚冰凉。
傅西洲继续说:“两年前她就该退役嫁给我了,结果那次考核还这么拼命,非要继续霸占首席之位,压了你两年不能上位。”
“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不过,这次惩罚是最后一次,等她伤好了,我也该履行我的责任了。”
“娶了她,让她当体面的傅太太,就当是这17次受伤的弥补了!”
“责任?你就非她不娶吗?”夏瑶瑶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瑶瑶,对不起。”傅西洲的语气软了下来。
“身为傅家继承人,我无法抛弃家族责任。”
“你放心,等沈清嫁给我,我会让她彻底离开剧院,让她再也不能影响你的发展。”
沈清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拐杖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
那些被她当成意外的17次瞬间,一次次在脑海中回放。
断裂的威亚、松动的地板、突然熄灭的追光灯……
原来那都不是意外,是他为了夏瑶瑶一次又一次的惩罚。
仅仅是因为17分。
沈清不明白,自己身为舞团团长,身为首席,在考核中尽力表现有什么错?
台柱应该是靠自己努力争取的,而不是等着前辈让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傅家的剧院濒临破产,她的母亲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古典舞演员,明明有更好的机会,可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用一场又一场的演出硬撑。
母亲也因此成为傅家剧院的传奇台柱。
后来,她的父亲爱上了母亲,为了她,豪掷千金,投资了傅家剧院,才让剧院起死回生。
沈清10岁那年,父亲肺癌晚期,两家的婚约,也是父亲临终前定下的。
傅西洲也成了她童年里的一束光。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傅叔叔将婚约告知了他们,傅西洲也从未提出异议。
以至于她一直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是水到渠成的爱恋。
可现在沈清终于明白,于他而言,这婚约只是一个沉重的、不得不履行的责任。
没有爱。
她踉踉跄跄走回病房,不久后,门被推开。
傅西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她的X光片。
他站在床边,看着片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清清,你伤得不轻,又要延迟演出了。”
他转过头,看着她,眉头紧锁,“我们的婚礼,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行。”
“实在不行,就只好推迟了,清清,你别乱想,这没办法。”
夏瑶瑶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傅老师,你别急,沈清前辈会好起来的。”
沈清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她的目光落在夏瑶瑶的耳朵上。
那里戴着一副小巧精致的兔子耳坠。
那是她父母在她第一次获得全国奖项时送给她的。
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曾视若珍宝,只在最重要的场合佩戴。
现在,它却戴在夏瑶瑶的耳朵上。
显然,傅西洲将它送给了夏瑶瑶。
沈清的心脏猛地抽痛起来。
夏瑶瑶注意到她的视线,得意地摸了摸耳坠。
“清姐,这个很好看吧?是我在更衣室看到的,觉得可爱,傅老师就送我了。”
沈清的脸色煞白,声音沙哑。
“夏瑶瑶,这耳坠是我的,对我有特殊意义。”
“我不可能送人,你也没问过我,麻烦你将它还给我。”
夏瑶瑶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眼眶泛红,委屈地看向傅西洲。
“对不起!傅老师,我不知道这是清姐的东西。”
“我......我还给你,对不起,我不该要,不该抢你的东西......”
傅西洲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将夏瑶瑶护在身后。
他的语气冰冷:“沈清,一个耳坠而已,瑶瑶都戴在身上了,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瑶瑶不是故意的,你别咄咄逼人。”
“这是我妈送我的!”沈清嘶声喊道。
“伯母送你的又怎么样?说到底只是一个小玩意儿!”
傅西洲不耐烦地打断她。
“周末的拍卖会,我拍十条更贵重的翡翠项链和你换,你别闹了。”
“我不要,我只要这个,还给我!”
沈清盯着面前二人,眼神决绝。
夏瑶瑶见状,哭着劝架:“傅老师,是我不对,我不该拿别人的东西,我这就摘下来!”
她狠狠拽下耳坠,适时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呼。
傅西洲气上了头,出手抢过耳坠,狠狠地扔出去。
耳坠砸在墙上,顿时裂开,碎片四散。
沈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傅西洲。
傅西洲冷着脸瞪向沈清:“你这么斤斤计较,自己去捡吧!”
说罢,他拉着夏瑶瑶往外走。
“瑶瑶,走,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就只有她当个宝,我带你去买更好的!”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沈清拄着拐杖想过去捡回耳坠,仓促之下却摔倒了。
她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角落,捡起碎成几块的耳坠,泪水无声地流下。
这不仅是普通的耳坠,也是她家人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物啊!
傅西洲明明知道,还口口声声说要替她父亲照顾她。
可他怎么能能把它送给夏瑶瑶,还把它砸碎了?
第2章
几天后,沈清拄着拐杖回了剧院。
刚走进休息室,就听到里面传来夏瑶瑶和几位舞蹈演员的谈笑声。
“清姐命真好,受了那么多次伤,这会儿跳不动了,马上又要嫁入豪门当阔太太了。”
“好什么好?明眼人都知道傅老师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她!”
一个女孩推了推夏瑶瑶:“瑶瑶,他们都要举办婚礼了,你可怎么办啊?”
夏瑶瑶神情低落,甚至有些哽咽:
“我怎么能跟清姐比呢?她和傅老师是青梅竹马,她妈妈是咱们剧院上一辈的台柱,她父亲也对傅家有天大的恩情,我算什么?”
“她一句话就能把我赶出剧团,我哪敢有什么想法呢?”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接腔,语气里满是嘲讽。
“什么台柱,那都是旧时代的说法!她妈都退休了,隔三差五就回剧院一趟,还要对我们指手画脚,咱们这儿谁不是科班出身,轮得到她指指点点,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沈清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说她可以,但不能侮辱她的母亲!
她推开门,冷冷盯着那几个嚼舌根的人。
“有闲心背后嚼舌根,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免得考核不通过被清退!”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夏瑶瑶看到她,眼神闪躲,有些慌乱。
可当她目光看到门口出现的傅西洲后,立刻红了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扑到了沈清面前:“清姐,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她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几个演员,“你要骂就骂我吧,别怪她们,她们还小。”
傅西洲快步走进来,一把将夏瑶瑶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眼神冰冷地射向沈清。
“沈清,你是团里老人了,怎么好意思和一群小孩子闹脾气!”
沈清气得发抖:“明明是她们先在背后诋毁我妈妈!”
傅西洲露出不耐的神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何必这么大反应?其实她们也没说错。”
他话中毫不掩饰的轻视像一把刀,狠狠插进沈清的心脏。
傅西洲环视一圈:“行了,不重要的话少说,舞蹈演员职业寿命不长,你们要珍惜自己的青春,好好提升自己。”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沈清身上。
“正好,有个真实案例,让大家看看现实的残酷。”
他打开投影仪,将一份数据打在了墙上。
那是沈清最新的肌力测试报告,上面显示每一个数据都因为这次的腿伤而大幅下滑。
傅西洲指着那惨不忍睹的数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的职业生涯判了死刑。
“你们清姐是公认的舞蹈天才,可现在年纪上来了,身上又有伤病,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不了多久也只能去当群舞演员了。”
“你们要是再不进步,就想想自己的未来!”
周围一片嘘声,沈清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指甲掐进了掌心,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不久后的工作会议上,傅西洲公布了年度公演的节目单。
可那原定给她的舞剧《吉赛尔》A角,却赫然写着夏瑶瑶的名字,她的名字被删去,就连群演都没有她。
不仅如此,还将最经典的片段删减改编,好好一支舞,被改得零零散散的。
沈清拿着节目单,冲进排练室质问傅西洲。
“为什么换掉我?”
傅西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瑶瑶年轻,你呢?更别提你还有伤,根本承受不了《吉赛尔》的负荷,进度落下了,谁负责?”
“我能跳!”沈清不甘心地喊道。
傅西洲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吗?”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行内向来是能力取胜。既然你们沈老师不服,就拿出实力说话。”
“你说你能跳,那就来一个32圈的挥鞭转。”
“身为首席,这不难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身上,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挥鞭转是她的招牌动作,剧团里除了她,没人能做到32圈。
可傅西洲明明知道她受了伤......
沈清咬着牙,松开拐杖,试图立起脚尖做动作。
可右腿的伤根本不允许她完成哪怕最简单的脚位。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她身体一晃,狼狈地摔倒在地。
“噗嗤——”
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偷笑声。
傅西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嘲讽更浓了。
沈清撑着地,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就算我跳不了,剧院里还有候补的同事,夏瑶瑶能力不足,你为什么要越过其他人,把她提到A角?为什么要临时改编?《吉赛尔》是剧院的经典保留剧目!”
傅西洲摆摆手:“沈清,我们剧院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观众不爱看的东西,我当然要淘汰掉。”
“你母亲一手教出来的老派古典芭蕾已经不受欢迎了,沈清,你也不该太执着。”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舞谱,那是她母亲退休前亲手整理留给剧院的,上面全是她呕心沥血收集的珍贵理论知识。
他随手将舞谱甩在地上,正好落在沈清脚边。
“你拿回去吧,我们有更专业的课程安排,早就不需要了。”
他带着夏瑶瑶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偌大的排练室里,灯光惨白。
只剩下沈清一个人,和脚边那本被践踏的舞谱。
她捧着舞谱,想要还原其中的动作,却因为腿上的伤而重重摔倒在地。
疼痛袭来,沈清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第3章
沈清强撑着回到家,向母亲林青燕道:
“妈,我想退婚。”
林青燕一愣,刚想说话。
沈清已经转身,一瘸一拐朝楼上走去:“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可林青燕看到了她努力压抑的泪水。
她知道,事情不是小两口吵架那么简单。
林青燕立刻给剧院的老朋友打了电话。
原来,傅西洲和那个叫夏瑶瑶的新人走得很近,这件事剧院里早就传遍了。
林青燕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她在剧院的走廊里堵住了夏瑶瑶。
“夏瑶瑶,你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感情?”林青燕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夏瑶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脸上伪装的无辜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讥讽的笑。
“林老师,这你得问你女儿啊。”她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说,“自己人老珠黄太没用,抓不住男人的心,怪我咯?”
林青燕气得眼前发黑,“当小三你还理直气壮了?”
夏瑶瑶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也更恶毒。
“林青燕,你也是个半死的老女人,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前辈。不给你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也是个出卖色相傍大款的货?要不是找了个有钱老公,轮得到你和你女儿在我们星光剧院作威作福?”
“你去问问这剧院里有多少人恶心你们母女俩,巴不得你们赶紧滚?”
“我告诉你,沈清的男人,我抢定了!”
林青燕忍无可忍,扬手就要打她。
夏瑶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恰好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了脚步声。
夏瑶瑶眼神一变,立刻松开手,自己往地上一倒,尖叫起来。
“救命啊!沈清她妈打人了!”
许多人闻言涌了过来。
......
沈清冲进走廊,看到的就是母亲被傅西洲狠狠推开的一幕。
她踉跄着撞在墙上,额头磕在尖锐的消防栓上,瞬间红了一大片。
而夏瑶瑶,只是膝盖上擦破了一点皮,哭得梨花带雨,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沈清冲过去扶住母亲。
林青燕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青紫,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指着夏瑶瑶,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傅西洲,你真的要为了这个狐狸精,抛弃我女儿?”
傅西洲眉头紧锁,只低头轻声安抚着夏瑶瑶:“阿姨,你别听风就是雨,我肯定会娶清清,但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瑶瑶了!”
“如果再犯,我会考虑退婚!”
傅西洲驱散了围观的人,打横抱起还在抽泣的夏瑶瑶,径直走向电梯。
从头到尾,没有看沈清一眼,就这么抱着另一个女人,从她和她母亲身边擦肩而过。
甚至没打算处理母亲额头上的伤。
沈清独自带着母亲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林青燕除了额头软组织挫伤,更因气急攻心,引发了多年未犯的心脏老毛病,必须立刻住院观察。
她麻木地办了住院缴费,守在妈妈身边。
直到晚上,傅西洲的电话才打过来。
“伯母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拜你所赐,还在住院。”沈清淡淡地说。
“住院?”傅西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沈清,就一个小伤,你至于卖惨吗?有个关系到剧院新投资的饭局,李总的母亲是阿姨当年的舞迷,他点名要见伯母。”
沈清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傅西洲,我妈被你所伤,你非但不关心她,满口还想着应酬?”
“她不舒服,去不了。”
“不行,她去不了,你这个女儿就替她去。”
半小时后,傅西洲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沈清拉开副驾驶的门,却愣住了。
夏瑶瑶坐在上面。
那是她的专属座位,却不再属于她。
夏瑶瑶看到她,立刻装出要起身的样子,“清姐,你坐这儿吧。”
傅西洲却按住她,“不用换了,坐哪都一样,你晕车,别乱跑。”
沈清苦笑,坐到了后排。
酒过三巡,傅西洲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夏瑶瑶。
“李总,这位是夏瑶瑶,我们剧院未来的希望,她舞感极好,日后绝对大火!”
他把夏瑶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她才是星光剧院的招牌。
沈清身为剧院多年的首席,如今却沦为了她的陪衬。
饭后,李总带众人转场到了附近的会所。
沈清不会喝酒,在吵闹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反倒是夏瑶瑶,玩得很开,划拳、摇骰子样样精通。
她和傅西洲在玩游戏时,借着惩罚,做了许多暧昧的举动。
让傅西洲用嘴喂她吃水果、抱着她做10个深蹲、嘴对嘴吃饼干......
他们举止暧昧,引得众人阵阵哄笑。
沈清再也待不下去,起身独自离开了。
第4章
沈清回到家,一直到半夜,傅西洲都没有回来。
她点开朋友圈,一条新的动态跳了出来。
是夏瑶瑶躺在床上的自拍,背景露出了傅西洲的半个身影。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自嘲着丢下手机,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傅西洲带着一股女士香水味回来。
沈清枯坐在沙发上:“昨晚感受如何?”
傅西洲脱下外套,却意外在口袋里摸到一条蕾丝小衣,不由得动作一僵。
“没有。”他故作镇定,“只是喝多了,她送我去了酒店。”
“小女孩爱发朋友圈,又不是真的,你别瞎想。”
他走过来,试图去抱她。
“我们的婚礼很快就到了,我会尽好丈夫职责,你放心。”
沈清躲开了他的手。
“这样下去,你的婚礼会不会换个新娘,我都不好说了!”
被沈清呛了几句,傅西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清,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他怒了,“你妈闹完还不够,现在换你来是吧?”
“阴阳怪气些什么?我都说了我肯定会娶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傅西洲看了一眼,是夏瑶瑶发来的消息。
他不自觉扬起了唇,看向沈清时的目光却依旧冰冷:“我不想和你多说,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门被甩上,屋子里又只剩下沈清一个人。
她已经不痛了,见傅西洲离开,反而松了口气。
她开始收拾东西,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旧物,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个笑话。
傅西洲曾经明明对她那么好。
在她比赛前陪她练到深夜,在她受伤时背着她去医院,在她获奖时比她还要开心。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
晚上,傅西洲回来了。
他阴沉着脸,将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狠狠摔在茶几上。
“沈清,你真恶毒!”他劈头盖脸地指责。
照片上,是昨天凌晨他和夏瑶瑶一起走进酒店的画面,拍得清清楚楚。
一封威胁信,写满了对夏瑶瑶的侮辱与谩骂。
“沈清,是你干的对吧!”
“瑶瑶本来就有抑郁症,现在被你这么一威胁,已经有轻生的念头了!”
傅西洲双眼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杀人凶手!”
沈清震惊地看着他,“傅西洲,不是我!”
“不是你?”傅西洲冷笑,“瑶瑶单纯善良,在剧院人缘那么好,除了跟你和你妈有冲突,还能有谁?”
“做了就要承认,你这么恶毒,也不怕遭报应!”
沈清从不肯被人冤枉,依旧坚定地否认。
可傅西洲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没有半点信任。
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行,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你和你妈要是再敢打瑶瑶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鉴于你的所作所为,婚礼推迟。”
“这段时间,我要先陪着瑶瑶,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考虑婚礼的事。”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残忍至极。
“这是你欠她的,我要对她进行补偿,也是对你的惩罚!”
沈清无所谓地笑出了声,更激怒了傅西洲,他再次摔门而去。
沈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不想结婚就直说,何必找这么多借口,这样自欺欺人。
被他伤害了17次难道还不够吗?
她从不吃亏,也不是傻子。
沈清吹了许久冷风,终于做了决定。
她给闺蜜发了条消息:
“蓝灵,名额加我一个,我带我妈妈过去找你。”
她要带着妈妈离开这里,还他自由。
第5章
这两天,傅西洲没有回家,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沈清无暇顾及,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
母亲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她还得照顾。
家里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也得一件件收拾好。
她准备走了,这间房子不属于她,她也不想再留下任何有关她的痕迹。
可她还没来得及跟傅西洲道别,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就先来了。
网上有自称夏瑶瑶粉丝的网友指出,舞蹈家林青燕近年来编的舞蹈作品《雀灵》涉嫌抄袭青年舞者夏瑶瑶成名作《火灵鸟》。
紧接着,母亲和夏瑶瑶在剧院走廊争执动手的视频被人放到了网上,声称夏瑶瑶找林青燕沟通,林青燕却率先动手打人。
视频显然被人刻意剪辑过,呈现的都是对夏瑶瑶有利的内容。
母亲被恶意剪辑塑造成了一个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泼妇,一言不合就对夏瑶瑶大打出手。
而夏瑶瑶,则是一副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许多人看了都心生怜爱。
无数抹黑林青燕的小作文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说她傍大款上位,说她早有抄袭剽窃的前科,说她打压新人,人老珠黄还要雌竞。
母亲的风评急转直下,变成了一个一个德不配位、面目可憎的假舞蹈家。
记者和水军人肉到了医院,一股脑地冲进来要求采访。
“林老师,请问你为什么要抄袭后辈的作品?是年龄大了没灵感吗?”
“听说你年轻时是靠男人上位的,是真的吗?”
“你打压新人夏瑶瑶,是不是怕她抢了你女儿的位置?”
一个又一个刁钻恶毒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林青燕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捂着胸口,在一片闪光灯中,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气愤之下,沈清报了警。
妈妈的《雀灵》比夏瑶瑶《火灵鸟》先出来,怎么可能抄袭后者?
打架的视频也是恶意剪辑的,明明这就是妈妈帮她讨要说法,被夏瑶瑶打伤的那次。
了解情况后,警察前往星光剧院核实情况。
夏瑶瑶远远看到警车,立刻就慌了神。
她急匆匆跑到傅西洲那里。
“西洲,你帮帮我!”
“这些都是粉丝的行为,我根本不知道,但是如果警察来调查处真相,大家一定会觉得是我抄袭她,那我的舞蹈生涯就完了!”
“西洲哥哥,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夏瑶瑶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着。
傅西洲叹了口气,心里闪过细微的烦躁,却依旧温柔地安抚着她。
“别担心,瑶瑶,两个作品的版权都在我们剧院,是否抄袭,解释权在我。”
“你放心演出,我不会让舆论影响到你。”
将警察请到会议室后,傅西洲配合地给出了偏袒夏瑶瑶的口供。
“的确,两部作品的版权都在我们剧院,夏瑶瑶虽然年轻,但她为了打磨《火灵鸟》,已经私下练习了两年之久。”
“她的努力,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也就是这两年间,林青燕老师抢先发布了《雀灵》。”
“舞蹈创作是需要灵感的,林青燕老师参考年轻人的想法也是为了与时俱进,我们能理解,但绝不姑息。”
“那天的打架事件是我们剧院内部摩擦,林老师脾气一向如此,她是前辈,我们还是得维护的。”
“也拜托你们帮忙控制一下舆论,这些问题我会让我们专业的法务团队处理。”
......
傅西洲深谙语言艺术,三言两语打消了警官的疑虑,还将脏水全泼到了沈清母亲身上。
门外偷听的夏瑶瑶偷偷把这段口供录下来,发到网上。
网上顿时群情激愤。
“剧院老板这段录音实锤了!”
“林青燕果然抄袭了夏瑶瑶!”
“她还仗着自己人老了,拿着前辈的名头欺压夏瑶瑶!”
“林青燕这种人渣败类,滚出舞蹈圈!”
沈清看到口供后,气血瞬间上了头。
她去到办公室质问傅西洲:
“你明知道我妈是为我出气才跟夏瑶瑶起冲突的,我妈有没有抄袭你心里也有数,为什么偏袒夏瑶瑶?”
“你怎么能撒谎,这不是坐实我妈抄袭夏瑶瑶吗?”
“你别忘了,我妈对你家有恩!你不能这么对她!”
傅西洲原本略带愧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
“又是用恩情要挟这一套,是吗?”
他冷冷地说:“她是对我家有恩,但对瑶瑶可没有!”
“瑶瑶还年轻,不能因为这事儿受影响。”
“你妈早退役了,名声差点也无所谓,互联网没有记忆,过段时间谣言就散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收入,我会打到你们卡上,房子也找个时间过户,就是补偿了,你别再胡搅蛮缠了。”
“不行!”沈清坚决拒绝!
傅西洲面露怒色:
“沈清,人要有自知之明!”
“上次那威胁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威胁信?”沈清震惊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什么威胁信,我没做!”
傅西洲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里满是愤怒。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
“如果不是你,你现在怎么会三番五次揪着瑶瑶不放?”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气。
“她已经被你欺凌得有了抑郁症,你们还不肯放过她?是想逼死她吗?”
沈清一下子百口莫辩。
“我是不是说过,你们再敢找瑶瑶的麻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沈清,我一向说话算话。”
“你要是坚持追究下去,那你妈要是出什么事,可别怪我!”
沈清的心猛地一沉。
她怕了。
她可以委屈自己,但她不能让母亲再受伤害。
看着沈清崩溃的样子,傅西洲脑海中闪过几分心疼,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抚地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清清,我也不想这样的。”
“是我这段时间不够注意你的感受,你有些嫉妒也是正常的。”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别再欺负瑶瑶,日后我会注意距离,不会让她打扰我们夫妻二人的生活。”
沈清靠在他怀里,身体却无比僵硬。
她必须尽快带着妈妈离开了。
可沈清推开门时,病床却是空的。
母亲不见了。
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她疯了一样地找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
临近深夜,她的电话终于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林青燕的家属吗?”
“你母亲带伤跳舞摔倒引发了颅内大出血,请你马上过来一趟市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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