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及笄起,苦苦等了魏澜六年,他才肯答应娶我。
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如愿嫁给他的时候,
他的青梅被父皇赐婚给世子,魏澜为此急红了眼。
他跪在朝堂上,不惜抗旨也要与我悔婚。
“世子残暴,皎皎怎么能嫁给这种男人?”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愿娶皎皎!”
这一刻,我觉得六年的等待变成了笑话,彻底心死。
当我披上嫁衣,要嫁给邻国六十岁的国君时,
魏澜却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我不要嫁。
我冷冷地看着他:
“魏澜,我有说过此生非你不嫁了吗?”
1
魏澜回公主府时,我正心不在焉地绣着为成亲那天准备的嫁衣。
凌乱的绸缎堆在地上,随之乱了我的心绪。
魏澜不久前在朝堂上说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回响,
“臣与郡主自幼两小无猜,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愿娶皎皎!”
今日我原本是进宫替魏澜求父皇收回为郡主赐婚的旨意,却亲耳听到他抗旨悔婚求父皇将何姣姣赐婚与他。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了?
手中的绣花针因失神,扎到了我的食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来,我的心却比这还要痛。
“乔嫣,你到底有没有去求陛下收回圣旨?现在姣姣被家人关在家中待嫁,连出门都不能!”
魏澜一回来便怒气冲冲地冲进屋质问着我,不等我回话,他便看到我手中正在绣的嫁衣。
他满脸怒意,一把将嫁衣夺去,狠狠的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
看着红色布料上的黑色脏污,我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心如刀割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绣这个破衣服?姣姣和我们一同长大,现在她被困在府里,连门都不能出!”
“你也知道世子性情残暴,恶名在外,姣姣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枉她叫你一声姐姐,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绣衣服。”
“而且,我说过会娶你,但没说什么时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绣嫁衣想和我成亲?”
他面目狰狞,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脚下还不住的踩踏着大红色的嫁衣。
辛辛苦苦绣的嫁衣在他的脚下变成了一块破布,脏兮兮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朝我撒气,我心痛得几乎快喘不上来气。
我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解释,却被他伸手一把挥开。
魏澜的力气很大,我不设防被推了个趔趄,手一把按在剪刀上,让我不禁痛呼出声。
“我今天进宫就是向父皇……”
我忍着手上的剧痛,开口向魏澜解释,他却根本没有听下去的心思,看都没看我手上被剪刀划伤的手掌,只用一张冷若冰霜的眸子看着我。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快点再去求陛下收回旨意,姣姣如果真的嫁给世子,那我们也没有成亲的必要了!”
说完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我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般,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掺杂着灰尘和土颗粒,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我失神的看着地上宛如破布一样的嫁衣,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我和魏澜以及何姣姣自小一起长大,在及笄后父皇便为我和魏澜赐下婚约。
可魏澜总是以种种理由推迟和我成亲,
就这样,我等了他整整六年,硬生生等成一个老姑娘,忍受着京城众人的指指点点。
我本以为他只是事业心太重,想在朝廷中做出一番建树再来迎娶我,
可他今天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彻底让我认清了现实。
原来他不与我成亲,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有别人罢了。
刚进屋的丫鬟青竹,看见我手上的伤,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帮我唤来了太医帮我止血。
一个下人都比我未来的夫君知道关心我,可见我在魏澜心中是多么卑微的存在。
止血后,我下定了决心。
平静的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铜镜,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扯着嘴角,笑了笑。
“魏澜,我也不是非你不嫁不可。”
说完我便转身进宫,直奔御书房。
2
“父皇,你之前说的和亲,我同意了。”
听到我的决定,父皇还有些不敢置信,手中一哆嗦,毛笔差点没握住。
“嫣儿?你怎么突然想通了?之前你不是死活不肯去和亲吗?”
对上父皇打量的视线,心里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来,顿时红了眼眶。
不想被父皇发现异常,我强撑起一抹笑,规规矩矩的跪在父皇面前。
“我是天武长公主,既然享受天下人的供养,自然要为百姓做些什么。”
“周国虎视眈眈,早就眼馋我们国家的领土。一旦发动战争,将民不聊生。如果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能换来两国的和睦,何乐而不为呢?”
我淡淡的陈述着事实,宽大衣袖下的手死死的捏在一起。
父皇上前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他点点头,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一如小时候那般。
“周国君王年龄虽大了些,但好在岁数大了疼人。他的皇后前两年去世,你嫁过去便是继后,也不算亏待了你。”
“和亲的日子定在七天后吧,这几天你便安心呆在公主府,魏家那小子实在是不像话……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到时候父皇会为你多多的准备嫁妆,不会让他们看轻了你。”
我麻木的听着父皇对我的安排。
周国君王的年龄比父皇都要大,甚至可以说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我嫁过去不出两年便要守寡,这就是他说的,不会亏待我?
我紧紧的闭上眼,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父皇压在我肩膀上的双手好似千斤重,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恭敬地应下父皇的安排,弯着腰退出御书房。
父皇并没有特意隐瞒我和亲的事,回公主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该如何向魏澜开口。
倘若他知道我要去和亲,是否……会挽留我?
可等我回到公主府,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多么天真。
3
魏澜牵着何姣姣的手,正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闲逛。
郎才女貌,远远看去真像一对璧人。
两人看到我出现,下意识的松开牵着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从他们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谁知却在走到两人身边时,被魏澜一把拉住我受伤的手腕。
我痛得吸了一口凉气,可魏澜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痛苦的神情,而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说道:
“姣姣被她家里人关在府里,我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先让她在公主府待几天,等风头过去再让她离开。乔嫣,你莫要使小性子。”
他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拉着我手腕的手格外用力,我原本受伤的手掌伤口再次裂开。
我的面容露出痛苦的神色。
魏澜见状这才放开我的手,皱着眉头,狐疑地盯着我,正想再问些什么,何姣姣却开口打断了他。
“姐姐,你别误会我和魏澜哥哥,我只是……不想嫁给世子……”
何姣姣眼眶泛红,拿出手帕轻轻的印在脸颊处,整个人弱柳扶风般靠在魏澜身侧,
和亲在即,我不想在他们两人身上浪费太多的心神,我深吸了口气,抬脚便要离开。
“咦,姐姐,你手里拿的料子是在哪买的?我没在京城看到过这种布料,可真漂亮。”
突然何姣姣一把夺过我另外一只手里的布料,爱不释手的摩梭着,眼里一抹嫉妒闪瞬即逝。
这布料是刚才从宫里出来时,父皇托人给我,让我拿来做嫁衣的。
据说是周国送来聘礼的其中之一,布料是周国稀有的软烟罗,其他地方很难看见,也难怪何姣姣这么喜欢。
“你既然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她岁数大了,这么鲜亮的颜色她也驾驭不住。”
魏澜低头看向何姣姣,眼里的宠爱丝毫不加掩饰,不由分说便替我做了决定。
就算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此时听到魏澜的话,我的心还是不由得一痛。
一时间我竟有些怔愣,想到几年前,魏澜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从小被困在宫中,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高大的宫墙,魏澜便偷偷带我出宫,带我去操场策马。
那时他最喜我穿一身红衣。
“嫣儿穿红衣最好看,等我们成亲那天,我要专门找人给你绣最艳丽的嫁衣。”
少年明媚的笑容在我面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厌恶。
“你现在是京城人尽皆知的老姑娘,少穿这种花花绿绿的衣服,丢死人了。”
泪水渐渐模糊我的眼眶,心中的酸涩溢于言表,我是为了等谁才沦为别人谈论的笑柄的?他难道不清楚吗?
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她,唯独这块布料不行。
如果七天之后,我没穿着这块布料缝制的嫁衣出嫁,到时候周国问责,这个责任谁来担?
“我可没同意把布料给她,你们两人快点还给我。”
我眉头紧皱,朝何姣姣摊开手,示意她把布料还给我。
似乎没料到我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魏澜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我都说了你穿这个颜色不好看,为什么不能让给姣姣?一块破布,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你身为一个公主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他轻嗤一笑,眼里满是不屑,却并没有把布料还给我的打算。
“姣姣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这块布料颜色不错,摸着也是上好的料子,就给她留着,到时候为她做一身好嫁衣。”
“我记得公主府的库房还有不少珍贵的头面,一会让管家去找找,都让姣姣拿走,当作我们为她添置的嫁妆,姣姣是我们的小妹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我眸子低垂,听着魏澜对我的东西指手画脚,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这些年我被他蒙蔽了双眼,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竟然没看出他对我没有一丝真心。
“行了,姣姣说想骑马,我一会带她去草场,晚上不必等我回来用晚膳。”
说完,他便拥着何姣姣的肩膀从我面前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失力般跌坐在地上,伤口溢出鲜血,已染红了袖口
用来做嫁衣的布料被何姣姣拿走了。
那块布料珍贵,除了周国,再没别的地方产这种布料。
七天后,我该如何应付周国的迎亲队伍?
4
距离我和亲的还有六日,何姣姣也搬进了公主府,整日与魏澜呆在一起。
念在马上就要离开,我没心思理会他们两人。
每日督促府内的下人用普通的布料替代周国的软烟罗缝制嫁衣。
好不容易等到嫁衣绣好,我这才想着出门透口气,却在后花园听到身边侍女青竹的哭泣声。
来不及多想,我拎起裙摆便往后花园跑去。
刚踏进后花园,我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失声。
只见青竹瘦弱的身躯趴在长凳上,后背处已经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何姣姣衣着华贵,正满脸得意的站在魏澜身边,趾高气昂的指使着行刑的下人。
看到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现如今变成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我愤怒的冲上前,狠狠的推开行刑的下人。
“你们放肆,本宫还在这呢。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公主府公然打人?”
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青竹,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青竹从小和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现在她奄奄一息的躺在我怀里,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我身上的衣裙,格外可怖。
“姐姐,怎么把你惊动了?是不是这小贱人吵到你了?你们瞎啊,看不到那小贱人弄脏了姐姐身上的衣裙,还不快点把她带走!”
何姣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划过一抹得意。
此刻我心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抡圆了胳膊朝她的脸上狠狠的扇去。
可不等巴掌落到她脸上,魏澜便一把将我推开。
男人力气很大,顺着这股力道,我重重的磕在后边的墙壁上,突出的钉子扎进我的后背,痛的我几近失声。
但最令我痛苦的,是魏澜对我的态度。
“乔嫣你有病啊,你这个侍女偷东西被姣姣抓住了,这才受了惩罚,你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想动手打她?”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这样的侍女,你也不是什么心思纯善之人。”
他缓缓地朝我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是藏不住的鄙夷。
“快点给姣姣道歉,以后别总是为难她。”
他似是看到我后背的伤,眉头微皱,伸手想把我扶起来。
这时何姣姣的哭声响起,他顿时收回已经伸出来的手,焦急的去查看何姣姣的情况。
“姐姐,我只是看到这个侍女行窃,想替你整顿一下公主府的不良风气,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扶着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何姣姣声泪俱下,委屈巴巴的缩在魏澜怀里。
而魏澜纠结的看看我,最终视线落在我身后的伤口上面。
“行了,去找大夫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口吧。以后不要再和姣姣过不去。”
我低着头,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青竹,满眼恨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女。
青竹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从未亏待过她,她不可能去偷钱,
所谓偷钱,恐怕也是何姣姣找的莫须有的名头。
“本宫还没死呢,这公主府怎么就轮到你们当家作主了?何姣姣,你只是个郡主,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和魏澜认识这么久,我从未在他面前摆过公主的谱,没想到竟然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魏澜,既然你没有和我成亲的意思,那还赖在我这公主府做什么?赶紧收拾东西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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