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破关时,全家一起逃命。
可人多车慢,娘紧紧抱着妹妹,一脚把我踹下了车。
爹虚情假意道:【往北跑,我们会来找你。】
兄长别扭地解释:【妹妹还小,父母年纪大了,我又要护着大家,只能委屈你了。】
一只腿被车轮轧断,我听见车里的娘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甩掉这累赘了。】
我强忍着眼泪,撕下一截裙摆固定住断腿。
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枚温热的铜牌。
那是三日前养兄送来的南方驿道通行令。
一个披斗篷的侍女从暗处走出来。
【姑娘,夫人和公子一直在等你,你早就该跟我回青州的。】
我最后望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转身走上另一条路。
这一次,塞北的风雪,再吹不到江南。
青州沈宅的海棠开得正盛。
我正在为养母簪上一朵新摘的海棠,养兄沈孟淮快步走进院子,神色凝重道:【宁儿,姜家来人了,说是要接你回家。】
养母手中的铜镜咣当落地,她不舍地拉着我道:【宁儿,你要是不想去就让你哥把他们打发了。】
我摇了摇头。
沈家总归是商贾之家,若是因为我得罪了身为朝廷重臣的姜家,以后恐怕免不了要受些磋磨。
他们对我虽没有生恩,却掏心掏肺地养了我十多年。
我不忍心。
这是我们战乱后的第一次重逢。
父亲姜巍的衣服领口泛黄,母亲周玉兰憔悴了不少,兄长姜云州清瘦了许多,连最重仪态的妹妹姜云蔓,穿的都是粗布制成的衣裳。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挺直了脊背,架子端得高高的。
姜巍首先开口,声音干哑。
【云宁,边关之乱已平,朝廷许我官复原职,我们是特地来接你回家的。】
周玉兰也干打雷不下雨地擦着眼睛,道:【你祖母病重,一直念叨着想见亲孙女最后一面!】
养母闻言,怒极反笑:【当初逃命时你们弃她不顾,如今凭什么要她尽孝?】
姜云蔓急忙挡在前头,解释道:【沈伯母,当时的事爹娘兄长也是迫不得已。】
【您别怪她们,要怪就怪蔓儿吧。】
养母冷笑不止,毫不客气道:【也不能怪你!】
【毕竟你一个养女,要不是某些人有心偏袒,哪有本事欺负到亲闺女头上?!】
姜云州一听养母为难姜云蔓,护犊子般将她拉到身后。
【沈伯母误会了,那件事跟蔓蔓无关,是我的主意。】
【等回去了我自会好好跟云宁解释。】
【只不过现下时间紧,我担心祖母会熬不过,所以还请沈伯母放行。】
【也免得沈家会落人口实。】
自古士农工商,商贾最是没地位。
所以姜云州压根不害怕沈家,说话看似商量,实际却是威胁。
我不想将养母推到风口浪尖,于是拉住了她。
【娘,祖母待我不薄,我是该去看看。】
【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说这话只是为了安养母的心,但其实我知道,姜家来接我,是另有所图。
因为我一早就收到了闺中密友的来信,说祖母三天前就已经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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