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没打算帮池朝晖。
一个农村小子,你不就是读书读的好吗,你有什么本事二十七八岁就准备提拔为正科级?最重要的是你这种人农家子都能有光明的前途了,我儿子怎么办?
这时,小李正好念完池朝晖的履历,并询问老廖:“我们都说好了,他不是书读的好吗,大博士,综合起来他是我们所有人学历的总和,他就应该有单独办案的能力,我们都不打算帮他,我们打算自己调查,廖老师你打算呢?”
老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看了一眼司机,司机恍若未闻。
“他不会跟那小子说的,他女婿正在给那小子开车。”小李笑嘻嘻道。
老廖眼睛一沉,又进入了“休息”状态。
他岂能不知这个老司机的女婿就是正在开车送池朝晖的司机,这个小李,他还是太毛糙了!
整死这些秀才的事情,你干嘛说的那么明显呢,那小子有的是大领导整他,我们为什么要表现的那么明显?
就让那个啥也不懂的小子被整死去吧,不在学校好好当穷教书匠,谁让你来跟我们竞争干部地位的?
那么,此刻池朝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许多事他确实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这辆车的司机,正是后面那辆车的老司机的女婿。
他是读书人,可他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那么人畜无害的穷小子,他有的是城府和手段。
从参加工作起到现在四五年来,他每天都在成长,直接的经验他得不到,间接的政治斗争经验他学的不比别人差。
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满脸轻松的司机,池朝晖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手机轻轻一震,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短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死,你也活不成!”
谁的短信?
池朝晖眼角往下轻轻一垮,余光却看着那个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在看手机,连忙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陌生人发来的威胁短信,后四位数是9124,你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出乎他所料,池朝晖竟然问道。
司机连忙摇摇头,过了几秒钟又赶紧说:“领导高看我了,我就是个开车的司机。”
“这不假,”池朝晖轻松往旁边一靠,似笑非笑从后视镜盯着神态轻松的司机,很和气地问道,“我听说你岳父把你从市财政局弄到纪委后勤科,还没给你入编,是为了避免让人说你小舅子也要在财政局抢编制,是不是?”
司机又惊又怒,差点踩到了刹车片。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露出似哭似笑的笑脸说:“领导听谁说的?”
“你妻子挺有大局观的,没让你跟你岳父闹矛盾。”池朝晖赞佩道,“她不知道你小舅子跟市财政局某位副局长婚变离异的大龄女儿准备结婚,所以应该也有怨气,你应该宽慰她。”
司机吓得脸都变形了,看到鬼似的从后视镜看着池朝晖。
这小子不是在第七审查调查室无人不知的没后台没资历没资源吗,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连他这个老机关办事员都不知道的机密?
“你车开的很稳,好好开吧,”池朝晖轻笑道,“你入编的希望还是有的,这次案子的核查,你可以立功嘛。”
这话一说,司机顿时如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自然是和他老岳父是一伙的,那老头当然是跟老廖那几个人是一伙的。
根据司机的经验判断,他料定那几个老油条一定会想办法坑死池朝晖,然后他们合伙调查案子争取立功。
现在好,在那些人无不以为池朝晖就是个白面书生的前提下,这个隐藏的不知道有多深的年轻领导要把他这个司机发展成为他的人。
那他干不干?
他当然得干!
那帮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正式干部的老油条立了功没他这个不在编人员的份儿,而且他们人多,就算有功劳也不会分给他很多。
可要是配合这位,呃,白面书生?
要是配合这位在案子的核查过程中立了大功,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编制问题总能解决了吧?
可司机有一个顾虑。
池朝晖被所有人以为没有政治资源,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那他到底有没有?
如果他没有在市里能说得上话的政治资源,就算这一次帮他立了功自己恐怕也无法在市纪委监委站稳脚跟!
为此他很忐忑,他想问池朝晖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源。
池朝晖自然不会说。
政治资源?
他哪来的政治资源?
他所有的资源,如今看来只有他不比别人笨的头脑,以及他特别能忍耐、特别能以小窥大、特别谨慎的独特天赋。
车开了十几分钟后,鸣阳县在眼前。
车子平稳降速,池朝晖又一次打破了车里沉默的气氛。
他询问司机:“要不要找个借口让你回老家一趟?”
此言一出,司机带着哭腔发誓:“池组长,到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帮你去调查案子,绝对不会让所有人发现!”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他连自己的老家就在鸣阳县都知道,他还有什么打听不出来的?
要知道,他老家在鸣阳县的消息就连他岳父可都不知道的啊!
他是怎么知道的?
池朝晖不予解释。
车内安静又压抑的气氛中,三辆车划破雨幕,进入了鸣阳县高速收费站。
这时的收费站里面,路边停着两辆车。
池朝晖瞥了一眼,司机定睛一看主动汇报:“是鸣阳县纪委书记慕秋歌,履新还不到一年的女领导,听说在县委特别被孤立。”
顿了顿再问:“要不要先过去停车?她没见过组长,恐怕会认错人去迎接后面车上的廖兵,那是个伪君子。”
“局面越来越复杂、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池朝晖听到这消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压力倍增,一时不由暗暗想道。
不等他决定是否停下车和这位被鸣阳县排斥的女领导先接触一下,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池朝晖组长吗?我是赵卫评老婆,我有重要情况向调查组反应。”该短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