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自己是小烁爸爸这种话的?在知道儿子险些断了腿,难道不是该第一时间跑来看望儿子吗?你却是先跑到医生那里去确定真假,程时玮,你真虚伪。”
程时玮脸色难看,有种被人戳破心底隐秘的难堪感。
而且他发现今天的沈知娴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而是字字带刺。
“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是小烁先骂亮亮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亮亮气不过才与小烁打了起来,然后二人不小心滚下山坡。这件事情追根究底是小烁有错在先,我先抱走亮亮到医院来也是无可厚非。”
“小烁还是个孩子,天快黑了,那里本就鲜有人过,你就不担心他被拐子拐走,或者痛死在那里吗?”沈知娴一想到当时看到小烁的情形就难过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亲爹居然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
“他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医生已经说过了,小烁的腿只需住几天院,不会有事的,到是他的品性问题,你平常在家是怎么教养他的,竟让他敢公然欺负烈士子女。”
何婉如的丈夫是程时玮的战友,三年前执行任务死了,从那之后何婉如母子就莫名其妙成了程时玮的责任。
沈知娴死死的按着胸口那股怨气,愤怒的瞪着程时玮,“既然你的心里只有何婉如母子,那我们母子你就不必管了,程时玮,我们离婚。”
离婚,她在说离婚?
程时玮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看着沈知娴,见她与自己目光相交,丝毫不退,“你说离婚?沈知娴,你闹也要有个限度,跟我离婚,你舍得吗?别忘了你们家是右派,你跟我离婚,不但没人收留你,你连工作都找不到。”
所以他就是以为自己没有退路,上辈子才那样作贱她的么?
委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出眼眶,模糊了视线,她眼里的坚定却不曾减,“你用不着威胁我,我要离婚,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要闹了。”程时玮的音亮徒然长高,又似要把这口气艰难的忍下去,“我知道小烁受伤你心里不痛快,但离婚这种话不要随便说。我近期都不会回大院儿,照顾小烁同时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说得好像责任和错误都是她和小烁的,程时玮背过身去走得很干净。
沈知娴气得俯在病床上哭得很伤心,细想之下这个时间正是程时玮评级提干的关键时候,他怎么可能离婚影响他的前程?
军婚难离,看来她想达到目的得从长计议。
“妈妈,别哭,小烁不痛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响起,沈知娴连忙将眼泪擦干。她可以脆弱,但不想让儿子看到她的脆弱。
“小烁,你终于醒了,妈妈给你打了饭,现在喂你吃好不好?”
沈知娴转身去拿搁在病床旁边小医柜上的饭盒,听到儿子声音响起,“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先救我?明明我才是伤得很重的那个,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个问题将沈知娴问住了,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程时玮都没有好好爱过程烁。
沈知娴在心里打了好些腹稿,她觉得与其让儿子一直沉浸在对父亲抱有的幻想中,不如让他早些清醒,虽然有点残忍,总好过一直看不到希望的好。
“小烁,妈妈想和爸爸离婚,往后你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好不好?”
程烁已经六岁了,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
妈妈的话让他有些难过,他不想爸爸妈妈分开,但是自他有记忆起,爸爸就从来没抱过他。有了谢亮亮之后,他更像是谢亮亮的爸爸。
“好,我和妈妈一起生活,妈妈在哪儿,小烁就在哪儿,我们不要爸爸了。”
原以为程烁会因为她的话产生抗拒情绪,毕竟没有孩子会愿意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可是程烁却是平静的接受了,他的懂事,他的可怜,更坚定了沈知娴要离婚的打算。
“小烁放心,就算没有你爸爸,妈妈也一定能养活你,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来,吃饭。”
沈知娴舀了一勺饭送到程烁唇边,她的眼眶还很红,但唇边笑意里的温柔却看得程烁很温暖。
程烁在医院住了五日,期间程时玮没露过一面。
沈知娴看得出来,虽然儿子说过不要爸爸的话,但他还是很期待程时玮露面。
程烁况彻底稳定后,沈知娴给他办理了出院。
医院离部队家属院不远,程烁住院用的东西不少,沈知娴决定先把东西拿回家,再来医院背程烁。
一进门就看到程时玮坐在沙发上,像是正等着她回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让沈知娴突然想起一件事。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程时玮通知她,原本属于她纺织厂质检员的工作,他做主给了何婉如,而她则被安排去了三车间做清洁工。
何婉如仗着自己是军人遗孀,又有程时玮撑腰,没少私下编排她,导致她在厂里名声越来越差,人缘也越来越差,最后不得不离开三车间,彻底沦为一个只能向程时玮伸手要钱讨生活的女人。
“我今儿在队上遇到刘大夫,她说程烁今日可以出院了,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回来?”
医院里的刘大夫是程时玮领导的妻子,领导有高血压,又经常忘带降压药,所以刘大夫三不五时就往军区跑。
“小烁还在医院,我先拿东西回来再去接他。”
说完,沈知娴回屋放东西。
等她从屋里出来时,程时玮又叫住她,“小烁在医院有护士照顾,你先等等,我有件事告诉你。”
来了!
难道这辈子还是躲不掉!
“什么事?”
沈知娴明知故问。
“棉纺厂里质检员的工作我做主给了婉如,你到三车间去做清洁工吧。”
饶是知道程时玮会说什么,沈知娴闻言,还是瞬间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棉纺厂的质检员,一个三车间的清洁工,天㚂之别的待遇程时玮说给就给了。
“那是我凭本事得到的工作,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让我拱手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