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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里,手铐冰凉。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灯光,脑子一片空白。
我被带走了。
我爸打了个电话,两个警察就来了。
他们没给我上手铐,客客气气地说:“林小姐,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爸在我耳边说:“放心,都安排好了,走个过场。”
我妈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念念,就按我们说的做,为了你弟,为了这个家。”
我看着他们虚伪的脸,已经麻木了。
我没反抗,顺从地跟着警察上了车。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林浩阳站在他们中间,终于抬起了头。
那眼神里有害怕,有心虚,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他解脱了。
轮到我下地狱了。
我转过头,没再看他。
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录音笔,硌得我生疼。
从他们在医院走廊说出第一个字起,它就在工作。
还有我的手机。
在警察来之前,我借口上厕所,把行车记录仪里最要命的那段视频,加密发到了我的备用邮箱。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本能。
被逼到墙角的野兽,总得留个咬人的后手。
现在,这后手,要变成勒死他们的绳子了。
……
审讯室。
四面都是白墙,灯也白得晃眼。
对面的警察很年轻,旁边坐着个年纪大的,眼神像鹰,一直盯着我。
“林念,我们再确认一遍,是你,开着你弟林浩阳的车,在建国路撞了人,对吗?”年轻警察开口问。
我还没说话,门被敲响了。
一个警察探进头:“队长,林念的家人来了,说有重要的事。”
年长的警察皱了皱眉,还是点了头。
下一秒,我的“家人们”全涌了进来。
林建国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对着警察挤了个笑:“警官,辛苦辛苦,我们就跟孩子说几句,很快。”
说完,他直接把我拽到了墙角。
何敏、大伯、姑姑,还有林浩阳,把我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挡住了警察的视线,也挡住了我的活路。
“你怎么回事?警察问话你哑巴了?”林建国压着火,低声骂我。
“我……”
“你什么你!”
何敏一把掐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林念我告诉你,你今天敢乱说一个字,我就当没生过你!”
她甚至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我手里:“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弟弟给你的补偿。”
“等你出来,这笔钱就是你的启动资金,你要是敢不听话,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大伯在旁边唱白脸:“念念,别犯浑!你弟这辈子就在你一句话上,你忍心?”
姑姑开始演戏:“都是一家人,你帮浩阳,浩阳以后还能忘了你?你这是投资。”
他们的声音嗡嗡的,吵得我头疼。
我看向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林浩阳。
他终于往前走了一步,凑到我耳边。
声音很轻,却像刀子。
他说:“姐,这是你唯一能为家里做贡献的机会了,你别太自私。”
自私?
我替他坐牢,毁了我自己,叫自私?
他醉驾撞人,心安理得地让我顶罪,叫顾全大局?
太他妈可笑了。
我身上最后一点热乎气,被他这句话给吹没了。
血都凉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我爸的威胁,我妈的命令,大伯姑姑的算计,还有我弟这句诛心的话。
这就是我的家。
一个吃人的地方。
我妈看我脸色惨白不说话,以为我怕了。
她从包里掏出张叠好的纸,塞我手里。
“念念,律师写的,你背下来。”
她的口气不容商量,“你就说,你嫉妒弟弟,想不开,偷他车出去飙,不小心撞了人,认罪态度好,最多判个缓刑,不用坐牢。”
我低头,展开那张纸。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把一个受害者,写成了一个心理扭曲的疯子。
把一个罪犯,写成了无辜被牵连的好弟弟。
写得真好。
不愧是上市公司高管,做假证都做得这么专业。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发白。
我抬起头,慢慢地看了一圈他们。
林建国看我“想通了”,脸上露出了笑。
他拍拍我的肩,口气也软了:“这就对了。
念念,等你出来,爸给你一笔钱,你想干嘛干嘛。”
何敏也松了口气,帮我理了理头发:“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最懂事。”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
他们以为,我又一次听话了。
年轻警察走了过来:“谈完了吗?要继续了。”
林家人立刻散开,给我让出一条路。
他们站在不远处,用一种监工的眼神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回椅子前,坐下。
年长的警察看着我:“林念,你想好了?”
我点头。
然后,在林家所有人震惊、错愕、不敢相信的眼神里,我清清楚楚地开口:
“警察先生,我刚才说的,全是假的。”
“开车撞人的,不是我。”
“是我弟弟,林浩阳。”
“他喝多了,在建国路撞了人。”
“我的家人,为了保住他,逼我替他顶罪。”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还有。”
我顿了顿,抬眼看着审讯室角落的摄像头,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我要见我的律师,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