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烛火摇曳,我的脸隐在暗处。
魏骁从殿外阴影中闪入,单膝跪地。
他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暴怒。
「殿下,那座猎宫就是个铁桶!」
「苏显那个狗贼把里外围了三层,明哨暗哨犬牙交错,我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
「我试了三次,次次都被逼回,险些暴露!」
我捻着佛珠,动作没有半分迟滞。
猎宫的防卫图,早已在我脑中。
苏显的布置,比我想的还要周密。
李景琰,当真看得起我。
魏骁见我沉默,愈发焦躁,猛地抬头。
「殿下,不能再等了!」
「请您下令,让我召集城外大营的旧部,我们直接杀进去!」
「杀进去?」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然后呢?」
「打草惊蛇,他们会立刻杀了澈儿。」
「无兵符调兵,即为谋逆,你我,还有所有追随我们的人,都将万劫不复。」
魏骁脖颈青筋暴起,眼睛血红。
「难道就看着那对狗男女逍遥快活,太子殿下在外面生死未卜吗!」
他愤怒低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们为他李家打下江山,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我猛然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我的声音没有温度,每个字都像在敲打他的骨头。
「你以为我不急?」
「你以为我能睡着?」
「越是此刻,越要冷静。」
我俯身,盯住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我要的,不是一时痛快。」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魏骁被我的气势压住,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平静。
「强攻,是下策。」
「现在,我命你办另一件事。」
魏骁一怔:「殿下请讲。」
「以我的名义,去城外玄甲军大营,探望旧部。」
「多带酒肉,大张旗鼓地去,做出......图谋不轨的样子。」
魏骁满脸不解。
「殿下,为何如此?这不是把把柄送上门吗?」
「照做。」
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是命令。
魏骁眼里的困惑与愤怒交织,最终咬紧牙关,重重抱拳。
「末将......领命!」
他转身,带着满腹疑云,消失在夜色里。
果然。
魏骁前脚刚走,丞相王安后脚就进了宫。
他一脸忧心忡忡,对着我长吁短叹。
「长公主殿下,三思啊!」
「魏将军此举,实在不妥。」
「这会引得陛下猜忌,于您不利!」
我垂眼拨弄佛珠,只回了一句。
「有劳丞相挂心。」
王安见我油盐不进,急得满头是汗,又劝了几句才走。
他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李景琰的贴身太监来了。
「陛下请皇后娘娘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景琰屏退左右,亲自给我倒茶,姿态温和。
「明月,朕知道你思念澈儿,心中悲痛。」
他叹了口气,眼里全是假惺惺的关切。
「魏将军是你的人,朕信他,也信你,只是朝局初定,凡事稳妥些好。」
他握住我的手。
那只曾被我亲手扶上皇位的手,此刻让我犯呕。
「念在夫妻情分上,安分些,好吗?」
他在敲打我。
警告我。
我顺从地点头,抽出手,屈膝行礼。
「臣妾,知道了。」
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意。
他以为,他又一次掌控了全局。
他以为,我爪牙已断,只能任他摆布。
我要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集中在魏骁那场声东击西的闹剧上。
当晚,夜深人静。
秦姑姑守在门外,以为我早已哭累睡下。
我睁开眼,眼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
我脱下素服,换上利落的黑色夜行衣,长发高高束起。
一柄软剑缠于腰间。
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从不上锁的后窗。
冷风灌入,吹起衣角。
我像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融入宫墙深不见底的阴影。
猎宫。
澈儿。
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