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川是警方特聘的王牌辨音师,能通过电话背景音定位绑匪。
可女儿被绑架时,他却判断出错导致绑匪暴怒撕票。
我抱着女儿破碎冰冷的尸体泪流满面,他却只打来一通电话。
“桑宁,绑匪本就喜怒无常,即使定位正确我们的距离赶过去,女儿也是凶多吉少,大家都尽力了。”
可几小时后,他徒弟许青青的朋友圈却刺痛了我眼睛。
“第一次独立进行声音分析就捅了大篓子,误删了一段录音做出错误的判断,还好师父天神下凡力挽狂澜,手把手教我怎么补救。”
“他靠得好近,声音又低又温柔,一直让我别怕凡事有他,呜呜呜~心跳加速,这算不算独属于我的温柔?”
这样的文字,再配上那两只戴着结婚戒指交叠的手。
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我用尽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屏幕上。
“师母替你作证,是独属于你的温柔。”
原本打不通的电话主人名字,下一秒就跳跃在屏幕上。
“南桑宁,青青刚经历大事吓坏了,我安慰她两句,这你也要阴阳怪气?”
“我作为师父手把手纠正她的错误天经地义,你这一闹她在以后还怎么在这行立足?赶紧删除,再给青青道个歉!”
我挂断电话看着女儿的照片,轻喃道。
“宝贝,妈妈让他们下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1
女儿笑得眼睛弯弯,里面像盛满了星星。
这是前几天在公园我亲手给她拍的,没想到她的笑容却永远凝固的冰冷的相框里。
工作人员询问我是否还有其他家属,我摇了摇头。
“那孩子父亲呢,需要等他吗?”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灵魂的木偶。
“不用等,他...挺忙的。”
对方诧异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走开。
“能有多忙?女儿出这么大的事都不出现...”
谢瑾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看到女儿的照片后,只一眼就撇开了眼。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
“这件事本就是意外,绑匪是个疯子,情绪失控无法预测,我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定位赶过去了,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这可能是她的命,你节哀顺变,青青因为你的话大哭一场,你找个机会跟她道个歉。”
好一句“是她的命”,如果不是看见许青青的朋友圈,我当真要信了她的鬼话。
我说他怎么突然出现,原来是让我跟许青青道歉。
抬起头迎上他指责的目光,我轻飘飘地开口。
“呵,赶过来挺快啊,谢大专家,比救我们女儿快多了。”
谢瑾川脸色骤然一沉,夹杂着恼怒和心虚。
“南桑宁,你别阴阳怪气!”
“我理解你难过,情绪不稳定,但辨音定位本就存在不可控性,你能不能懂点事!”
他指着满堂刺目的花圈、遗照。
“小孩子没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不好吗?搞这么大阵仗、设灵堂,让人看到她的惨状博同情,有意思吗?”
“赶紧把该走的流程走完,火化了,入土为安才是正理。”
他语气里没有失去女儿的悲伤,只有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解。
灵堂突然变得死寂,旁边工作人员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带着震惊。
谢瑾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好了,我知道女儿的事让你难以接受,但已经这样了,谁都不想的,意外而已。”
“你别这么小肚鸡肠,揪着不放,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以后再生就是了,我们都还...”
啪地一声,他脸上出现了五根指印。
因为用尽全力,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当初生女儿时我因为宫缩痛的撕心裂肺,是他跪在我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
“老婆,我们就要这一个,把她当唯一的宝贝,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种苦了。”
小小的女儿最喜欢挂在他脖子上,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抱。
他总是一脸得意,抱着女儿在我们面前炫耀。
“看看,谁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明明是我的小情人。”
还曾郑重其事地抱着我跟女儿发誓。
“我可不是那种甩手掌柜爸爸,我要成为女儿最坚实的靠山,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那时的誓言,滚烫如火,掷地有声。
而此刻,他就站在女儿冰冷的遗体前,却轻飘飘地说着再生一个的话。
多么残忍,多么令人作呕!
谢瑾川从震惊中回神,接着就朝我吼道。
“南桑宁,你疯了吗?!”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额角青筋暴起,接着右手高高扬起。
2
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抱住他的胳膊。
“这位先生,你冷静点!”
其他人也赶紧劝道。
“她是孩子的母亲,伤心过度悲愤交加也是能理解的。”
“对啊,你的话说得也不好听啊,孩子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没了,怎么能说再要一个就要一个啊。”
“就是,这小女孩多可怜啊,全身骨头都断了,你身为父亲不止不伤心,还指责妈妈。”
谢瑾川死死盯着我,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南桑宁!你好样的...”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他烦躁地掏出西装内袋的手机,原本暴怒的脸上瞬间柔软不少。
“怎么了?”
电话那头声音不大,但在这灵堂里却格外清晰。
“师傅,你在哪啊,快回来吧,局里刚送来了一个棘手的音频,我搞不定。”
“江湖救急啊师傅,你快回来帮帮我嘛...”
“别慌,我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急匆匆地就要离开,走时还不忘警告我。
“南桑宁,有什么事等我忙完再说,你最好别给大家添堵!”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走的那样快,那么急,仿佛多留一秒都是浪费。
而冰棺里被他承诺要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去看一眼。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心痛减少一分。
从殡仪馆出来时,我才看见许青青已经删除了之前的朋友圈。
仅留有最新的一条。
“师傅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傅,我说想吃螺蛳粉,他就开车带着我跑了4小时去柳城吃,只是他捏着鼻子咽下去的样子好滑稽。【爱心】”
一股强烈的生理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让我当场干呕出来。
以前我也喜欢吃,每次都想哄着他试一试,他都做出一脸恶心的样子。
知道他不喜欢,慢慢地我也不再吃了。
可现在,他可以因为别人一句想吃,就捏着鼻子去忍受尝试。
怀里的骨灰盒冰冷刺骨,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也没了。
我拨出一个电话。
“收回对辨音研究室的所有资金投入,神听项目也暂停。”
对面顿了一秒。
“好的,南总。”
合适的墓地需要等几天,女儿的骨灰盒被我安放在客厅她最喜欢的钢琴架上,周围给她摆满了喜欢的毛绒玩具。
房间里还残留着女儿的气息,我蜷缩在她的小床上,贴着光滑的被套,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小脸蛋的柔软。
巨大的悲痛和心力交瘁,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妈妈,妈妈!”
女儿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睁开眼睛就是她穿着艾莎公主裙,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
“妈妈,囡囡好想妈妈...”
感受到扑进我怀里小小的却温暖的身体,我心瞬间被幸福填满。
我紧紧回抱住她,泪如泉涌。
“宝贝,妈妈的宝贝...你没事就好...”
下一秒,女儿的笑容变成了惊恐。
她的小手死死抓住我的衣服,声音尖利又绝望。
“妈妈,救我!”
“妈妈,我好痛!”
“为什么爸爸不来...妈妈,我不想死...”
撕心裂肺的求救声,狠狠穿进我的耳膜,刺进我的心脏。
“囡囡!”
我尖叫着,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3
视线聚焦,谢瑾川就站在床边,手上正拿着一张薄毯。
“醒了?我看你睡得不踏实,想给你盖一下。”
见我没说话,他坐在了床边。
“桑宁,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身体会垮的。”
“听我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喉咙干涩得发痛,我不想说话,只希望他离我远一点。
我赤着脚踉跄地想把他推出女儿的房间,却在门口看到了许青青的身影。
她身上穿着结婚纪念日时我买的情侣睡衣,属于谢瑾川的那一套,就这样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
对上我的视线,她手中的水杯轻晃了一下。
“师母,你醒啦,需要喝水吗?”
谢瑾川紧跟着我走出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忘了跟你说,青青租的房子水管爆了,没办法住人,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没地方去,我就让她先过来暂住一下。”
暂住?穿着我老公的睡衣,在我女儿尸骨未寒的晚上,以一个女主人的姿态站在我家里。
到底是想暂住还是长住,明眼人一看便知。
我还没说话,许青青脸上就浮现一种夸张的表情。
“这就是小师妹吗?唉...真是太可怜了,那么小...怎么就...”
她看着钢琴架上女儿的照片,抬手想要去触碰。
女儿都被她害死了,她还在这里虚情假意。
我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声音嘶哑地吼道。
“滚出去!”
许青青瞬间红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谢瑾川。
“师父,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后者眉头立刻蹙在一起。
“南桑宁,你吼什么吼,青青又没见过女儿,她只是表达一下关心,你何必...”
“你也滚!”
见我跟谢瑾川吵了起来,许青青包着眼泪,怯生生地开口。
“师母,你别跟师父吵架,都是我不好。”
“我不在家里白住,我可以干活的,这个盒子好像脏了,我帮你擦擦吧...”
“别碰她!”
就在我喊出的一瞬间,许青青像是被我吓了一跳,女儿的骨灰盒砰地一声摔到地上。
檀木盒子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灰白色骨灰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地上那片狼藉,大脑一片空白。
许青青捂住了嘴,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师母干点活,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猛地抬起头,猩红地双眼看着她。
“谁叫你碰她的!我要杀了你!”
我不顾一切地朝她扑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啊,师父救我!”
许青青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到谢瑾川身后。
“南桑宁,你疯了?住手!”
谢瑾川把她护在身后,牢牢抓住我的双手。
“放开我,谢瑾川,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替女儿报仇!”
我拼命挣扎着嘶吼,指甲在他的手臂上抓出血痕。
4
谢瑾川彻底被激怒,猛地用力将我狠狠一推。
“闹够了没有?!”
我被他巨大的力道推得向后跌去,后背重重撞到钢琴角上,痛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疯子还是泼妇?!”
“南桑宁,你总是觉得是别人的错,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当年你爸妈怎么死的?”
“三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为什么偏偏你活着回来了?你那些亲戚说得没错,说不定就是你命太硬,天生丧门星,所以女儿才会出事!”
丧门星三个字,让我瞬间停止了嘶吼,浑身血液也变得冰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瑾川,他明知道...
当年那场意外,是爸妈用身体给我支撑起活着的希望。
亲戚们贪婪又恶毒地散播一些流言蜚语。
“三个人去,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了?”
“命太硬,克亲呗..”
那时谢瑾川是我唯一的救赎,在我被亲戚觊觎家产,孤立无援的时候。
是他一遍一遍跟我说。
“桑宁,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是意外,你也是受害者。”
“什么丧门星,都是封建迷信,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以后有我,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那些温暖的话,曾是父母离世后,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也是我选择嫁给他的理由。
而此刻,这个曾发誓保护我、不信那些鬼话的男人。
却在女儿去世后,用这样恶毒的言语来攻击我,只为了帮许青青开脱。
我的身体缓缓瘫软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谢瑾川看着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分。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低沉了几分。
“行了,别要死要活的,孩子走了留下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而徒增伤感。”
“青青也不是故意的,赶紧起来把地上收拾干净,明天再重新买盒子就是了。”
这是盒子的问题吗,里面装的是我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啊。
他没理会我愤恨的眼神,转身拍了拍许青青的肩膀。
“没事了,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去书房吧。”
片刻后,我跪在地上一点点收拢好女儿的骨灰。
再次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我平静地开门走了出去。
酒店里一夜未睡的我,看着手机第二十遍铃声响起,才伸出手按下了接听键。
谢瑾川带着暴怒的声音传出。
“南桑宁,你凭什么停止注资?你知不知道这些项目我投入了多少年心血,神听系统马上就要进入测试阶段,你说停就停?!”
“还有女儿那个案子绑匪我们对比了无数的音频,熬了几个通宵,马上就能锁定目标,你现在撤资是想女儿死不瞑目,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我冷笑一下,这时候他想起女儿了,早干什么去了。
“凶手?真正害死女儿的凶手是谁,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没有证据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谢瑾川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纠缠。
“南桑宁,我警告你,现在马上撤销你的决定,重启所有项目,否则我们就离婚!”
许青青慌乱地在旁边开口。
“师母是不是因为我...,我去给她认错,只要她能消气打我骂我都行,你们别闹离婚,我...”
“我不会离婚。”
我不知道许青青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但谢瑾川明显有了底气。
“那你就听我的,别再无理取闹,我们...”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然不会离婚,凭什么让他分走我一半的财产,和贱人双宿双栖。
既然已经丧女,不丧夫怎么能算丧门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