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绷紧，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宋青橙，我不准你拿婚约开玩笑！”
“助理说你们已经到医院了。”
“优优这次是有点过分，我会好好教育她，但奶奶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听筒里隐约传来裴优优忿忿不平的插话。
“哥，你可别被她拿捏了！她就是在拿乔呢。”
“谁不知道宋青橙高攀我们裴家，离开你，她还能找到比你更好的？”
电话被匆忙挂断。
我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所有人都以为我嫁给裴铭风是走运。
可我何尝不是作出了舍弃。
我没有犹豫，再次播出一通电话。
“局长，之前说的出国交流项目，我报名。”
局长顿时喜出望外。
“青橙，你可算想通了！全省多少年没出过你这样有天分的模拟画像师了！”
“好好去学，等你回来，咱们的破案率肯定大幅提升，看那些不法之徒还能往哪儿逃！”
目送奶奶被推进太平间。
我麻木地回到家收拾行李。
裴铭风主动关心。
“奶奶怎样了，我让助理准备了血燕，明天送过去补补身子。”
汹涌的悲痛堵住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察觉到我的沉默，他主动从身后轻轻环住我，温声道：
“优优已经松口，答应参加我们的婚礼。”
“过两天我就陪你去挑婚纱，嗯？”
他转过我的身子。
眼底却藏着我看不懂的暗涌。
“下午你说要取消婚约的时候，我真的慌了。甚至想过要把你藏起来，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我冷不丁地瑟缩了一下。
他似是满意了我的反应，语调恢复轻松。
“今晚让王妈做你最爱吃的醉蟹，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我躲进洗手间，默默订好机票。
无意间刷到裴优优新发的朋友圈。
【哥哥真讨厌，罚人家来遛小米，只能带它一起去烧烤咯。】
看到这条动态，我的心猛然一沉。
原来他所谓的“惩罚”，就只是让裴优优悠闲地遛狗烧烤。
我点开配图。
却发现那只比格犬脚下散落一地的纸片。
似乎是奶奶珍藏的毕业纪念册。
我发疯般冲出门去，一路跑到湖边。
裴优优正举着手机直播烧烤。
脚边的相册已经残破不堪。
“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
我声音沙哑，几乎跪倒在地上去捡那些碎片。
裴优优用看垃圾的眼神俯视我。
“你浑身上下哪样不是我哥买的，我碰了又怎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我奶奶再也回不来了！”
我攥紧沾满口水的照片，眼泪模糊了视线。
“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啊！”
裴优优嫌恶地撇嘴。
“小米别玩了，这么晦气的东西赶紧烧掉。”
她突然提起一桶汽油，猛地泼向那些残页。
我急忙捡起残存的相册抱在手里。
“不行！”
裴优优笑得恶毒又张扬。
“那你就去下面陪你奶奶吧！”
她将汽油泼向我的眼睛，随后点燃了火。
噬人的热浪瞬间将我吞没，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
“青橙！”
意识模糊间。
我感觉到裴铭风冲进火海，将我抱了出来。
再醒来，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提醒我正躺在医院。
门外，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裴先生，宋小姐的眼角膜受损严重，如果再拖延治疗，恐怕会留下终身后遗症……”
我颤抖着摸到蒙在眼前的纱布，几乎要从床上跌落。
裴铭风听到动静，快步冲进病房内。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铭风，你知道的，画师最重要的就是眼睛。”
“它不能有事，求求你，让医生治好我的眼睛，好不好？”
他比谁都清楚，我为了这份事业付出过多少心血。
然而，裴铭风沉默了。
每一秒的寂静，都仿佛利刃在我心上凌迟。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青橙，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总想着往国外跑？”
我的心猛然一沉。
他挣开我的手，仔细掖回被子里，语气温柔却残忍。
“乖，哪怕你真的看不清了，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以为自己早已心死。
可这一刻，胸口仍疼得几乎窒息。
裴铭风生来什么都有。
他的爱，从来只是将我视为必须独占的战利品。
我死死咬着唇，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勉强压下几乎冲出口的呐喊。
不，我绝不会认命。
奶奶曾交给我一本通讯录。
“奶奶老了，不能永远陪着橙子。”
“这些学生啊，都是奶奶最骄傲的孩子。”
“以后遇到迈不过的坎，就去找他们。”
“无论你在哪里，他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那些名字在京市意味着什么。
即使我和奶奶背井离乡来到海市。
他们的一句话，仍足以让这里天翻地覆。
我主动向裴铭风提出要亲自筹备婚礼。
并在宾客名单上，认真填下了通讯录里的每个号码。
他在一旁满意地点头。
“早该这样，放下画笔，安心做裴太太，不是简单得多？”
婚礼前夜。
裴铭风激动地吻上我的额头。
“太好了青橙，我终于能娶到你了。”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
奶奶，明天就是您的葬礼。
我一定会，风光大办。
婚礼当天，全城名流齐聚一堂。
裴铭风站在礼台前，满心期待着司仪宣布新娘入场。
在众人注视下。
宴会厅大门缓缓打开。
几个身穿白衣的壮汉，稳稳抬着一具漆黑的棺木，一步步走入大厅。
我一身素白孝服，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撒纸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