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后,她感觉无比的轻松。
经年的压抑和委屈逼得她夜不能寐。
亲情的刀扎得人最痛,也快把她逼疯了。
自七岁起,她让钱让人,可到头来,老夫人连她未婚夫也要让出去。
沈若水腰间的令牌,分明是靖安王府的东西,是给未来王妃的。
老夫人果真舍得啊。
可京城谁还记得,当初靖安王要娶的是敬侯府的嫡女。
是侯府的二房!
她爹才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
可活着不受老夫人待见,死了还要敲骨吸髓,用着她爹的遗产供养整个侯府。
给他人做嫁衣。
她清楚记得靖安王府送来令牌时,老夫人压着不给。
“令牌太过贵重,你拿着不妥,戴着更是招摇,传到王爷耳里,觉得你是个轻浮女子。”
那时她年龄小,心思敏感些,信了老夫人的话,不再去求。
但沈若水入府三天便得到了,轻而易举。
像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她脸上,嘲笑着她。
不是为她着想,是她根本不配!
老夫人认为沈若水比她好上百倍千倍。
沈容不想忍了,也不愿让。
十几年间,她忍让太多,累了。
离了彼此活不下的人又不是她。
钱权她都不在乎。
可靖安王周寒鹤不行,他不一样。
沈容闭上眼,快速写好家书交给绿萝。
霖州距离万里,外祖身子又不好,少说要三个月才能到。
她不是没想过写信给周寒鹤,但边境战线吃紧。
她又如何忍心让他担忧。
况且,三个月,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沈容写好信,头疼欲裂回屋休息,几番折腾,孱弱的身子吃不消。
翌日清晨,她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绿萝怒气冲冲走进来,压低声音。
“小姐,欺人太甚!冒牌货领着嬷嬷正往咱院子里搬东西呢。”
沈容面色猛地一沉,栖梧院是爹娘在世时,精心为她布置的院子。
是她真正的家!
她披衣穿鞋,脚步虚浮走到门口。
就看到下人们正大箱小包往偏屋搬,光明正大。
她使个眼色,绿萝立刻尖声斥责:“不懂规矩的奴才!这是我家小姐的院子,谁准你们放肆!”
下人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沈若水从后面走出,沈庭风形影不离。
真是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啊。
“姐姐,是祖母下的令,祖母说,侯府便是我的家。”
沈若水抬脸直视沈容,轻蔑一闪而过:“祖母还说了,我是嫡女,同你一样,栖梧院本就是嫡女的院子,我可以住的。”
话落,沈容没接话。
她看到沈庭风默认的纵容,明知栖梧院对她的重要性,还是站在沈若水这边。
十几年的兄妹情分,抵不过他只见了几天的“妹妹”。
她终究是不够格儿的。
沈容嗤笑出声:“同我一样?你真想搬进栖梧院?”
沈若水心头一跳,察觉不对劲,可她给的诱惑太大。
只有进了这院子,她才是真正的二房嫡女,沈家二爷留的钱,合该有她一份!
她深吸口气,用力点头。
“好,每日晨昏定省不能少,全府六十八人,每月月银一百七十两,你出一半,祖母的例银单独给,每月一百两,还有养荣丸和参颜汤,日日不能少,阿兄若是得了应酬、宴请,你也要拿出钱来。”
“你还没入族谱,算不得真正二房的人,私库里的钱,你用不得,这些你都做不到的话,当什么沈家人。”
沈容气息微喘,裹紧身上的大氅。
沈若水脸色煞白,惊慌无措用眼神求助。
她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沈庭风上前把人揽在身后,蹙眉道:“若水刚来,你何必为难她。”
“这也是祖母对二房下的令,爹娘去后,二房没了进项,祖母都未曾取消,阿兄,我也曾被为难过!”
她说完剧烈咳嗽,绿萝心疼将人扶住,撑着自家小姐。
沈容缓了会儿,面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要么,你同祖母削减开支,算在她头上,或者,长房手里也有不少田庄店铺,阿兄若真心疼她,拿来抵吧。”
说完,她挥手下令,院中的嬷嬷一拥而上。
沈若水所有的东西全部扔出栖梧院。
要进门,钱拿来。
沈容利落回房休养,不准任何人打扰。
用过晚饭,沈庭风撑伞前来,怀中抱着个木盒。
她畏寒,坐在地龙旁,脚边还要堆着汤婆子。
好不容易暖和的毛毯,她懒得起来,躺在榻上见他。
沈庭风也不介意,但开口语气不善:“阿容,这里是城中东街的三家门面地契,你收下,明日便让若水搬进来。”
东街繁华,门面价格不菲,老夫人真是下血本了。
自她掌家中馈后,没见过长房半枚铜板。
她嘲讽勾唇,没接,问沈庭风:“阿兄,栖梧院是我爹为他妻女建的,沈若水住进来,不妥吧。”
她再抱有一丝希望。
沈庭风拧眉,语气略带愧疚:“若水也是二叔的孩子,你要认命。”
啪!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认命?她凭什么要。
沈庭风继续道:“她自幼无父无母,生活艰难,能找回来不容易,你又不同,生来便是侯府的嫡小姐,锦衣玉食,就不能体谅若水的不易吗?”
沈容激动反问:“我呢,我爹娘去的早,我也无父无母,沈庭风,你为何厚此薄彼!”
从他提议把沈若水记在二房名下时,他就不是小时候哄她的阿兄了。
沈庭风眼眸微睁,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个,他从未想过。
沈容深吸口气,强忍泪意,收下木盒。
沈庭风张嘴欲言,下人突然进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她听不太清,只听到他提到了“若水”。
她也无心过问,对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说。
“夜深了,不送。”
沈庭风回头看到她收下木盒,眼神又变得坚定,说了那么多,不还是为了钱嘛。
眼皮子还比不上乡野出身的若水。
等他走后,沈容躺了回去。
既然要分家,那自然有她的分法。
长房和老夫人的钱袋子,不能只进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