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饭桌上,妈妈永远是主角。
她最喜欢的话题,就是我的「身体缺陷」。
「微微这孩子,命苦啊。」她会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一边叹气,一边看似心疼地摸着我的头,「从小就遭了那样的罪,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生了。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没保护好她。」
每当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而我,只能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妹妹林悦坐在我对面,一边享受着妈妈夹给她的鸡腿,一边用我才能听到的声音,幸灾乐祸地低语:「听到了吗?你就是个废人。」
大学时,我遇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学长,他叫徐阳,是学生会主席,阳光开朗,对我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时,她却立刻沉下了脸。
「微微,你不能这么自私!徐阳那孩子那么优秀,前途无量,你怎么能去耽误人家?」
「你不能生孩子,这对一个男人,一个家庭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你忍心看他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吗?」
「听妈的话,长痛不如短痛。你去跟他说清楚,就说你配不上他。」
在她的反复劝说和情感勒索下,我最终还是哭着拒绝了徐阳。
我按照妈妈教我的话术,告诉他:「我身体有病,我们不合适。」
徐阳错愕又心疼地看着我,追问了很久,我却什么都不能说。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吃不喝。
可就在我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心碎时,妈妈却兴高采烈地打来电话。
「微微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妹妹和徐阳在一起了!」
「还是你懂事,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让你妹妹去安慰安慰他,没想到两人还真看对眼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也算为妹妹做了件好事!」
电话那头,我甚至能听到林悦娇俏的笑声。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后来,这样「让渡」的戏码又上演了许多次。
工作后,单位的领导很看好我,想把他一位家世人品都极佳的侄子介绍给我。
妈妈得知后,故技重施,再次以我「不能生育」为由,逼着我拒绝,然后转头就带着林悦,拎着重礼去领导家拜访。
林悦则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带来的所有优质资源,一边毫不掩饰地对我进行嘲讽和打压。
「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反正你自己也生不了,就别耽误那些好男人了,早点让出来,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而我最敬爱的妈妈,却总是在这个时候,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微微,你妹妹说话直,但她也是为你好。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是啊,她们都是「为我好」。
一个用谎言编织了一个囚笼,将我牢牢困住,剥夺我追求幸福的权利。
一个站在笼子外,一边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一边对我肆意嘲笑。
她们联手导演了这场长达二十年的悲剧,而我,就是那个最可悲、最可笑的主角。
我握着那份体检报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让周航带我去了商场。
我买了我生平最贵的一条裙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然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晚上我要带男朋友回家,一起吃个饭。
晚上的家宴,气氛诡异。
饭桌上,妈妈一如既往地热情,不停地给周航夹菜,嘘寒问暖,将一个慈母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小周啊,我们家微微能找到你这么好的男朋友,真是她的福气。她这孩子从小就内向,身体又不好,以后还要你多多担待啊。」
她又开始了。
熟练地抛出引子,准备将话题引向我那「不能生育」的顽疾上,以此来彰显她的「开明」和我的「可怜」。
妹妹林悦则坐在周航旁边,穿着一条和我风格相似但更显暴露的裙子,不停地找着话题,试图引起周航的注意,眼神里的那点心思,毫不掩饰。
我爸,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坐在主位上,只顾埋头吃饭,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在妈妈又一次准备开口,诉说我的「悲惨遭遇」时,我放下了筷子。
「妈。」
我打断了她,从包里拿出那份折叠好的体检报告,轻轻地甩在了餐桌的转盘上。
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了一眼那份文件,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微微,这是什么?」
「我的体检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