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多了,耳朵都起了茧子。
可今天这话像一根尖利无比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内心最柔软的部位。
“谭砚泽,”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你用纸巾就是有理了吗?我看你就是克夫的命!我哥走得早,还有我事业不顺,全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
“轰”的一声,我的脑海里似乎炸开了花。
我手里的纸巾不由地掉在地上。
结婚三十年来的画面突然在脑子里不断浮现。
我大着肚子给他洗袜子,他在旁边给寡嫂修洗衣机。
我们的儿子发高烧,他说只是小感冒不用管,转头他却开车送寡嫂的儿子去上奥数班。
我妈住院,他说医保能报,不用多花钱,却在寡嫂生日时送了条金项链。
一想起这些往事,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委屈愤怒不甘,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把我淹没了。
我看着谭砚泽那张扭曲的脸,此时的他还在喋喋不休,骂我浪费,骂我克他,骂我不如寡嫂温柔懂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不是小声啜泣,是撕心裂肺的恸哭,哭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浑身发抖。
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几秒,语气软了点,却依旧带着不耐烦:“你哭什么?我不就说了你两句?”
我猛地吸了口气,尽管眼泪已经糊住了视线,可我却看得清自己心里那个念头。
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定。
“谭砚泽,”我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一样掷地有声,“我受够了,我们离婚吧。”
谭砚泽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好像没听清我说什么。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突然嗤笑一声:“你发什么神经?就因为一张纸巾?”
“不是因为纸巾。”我抹了把脸,眼泪还在流,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是因为这张纸巾之前的三十年,被你忽略,被你无视的三十年。”
他大概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又重新坐回沙发里,抓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大。
他用后脑勺对着我,说:“我看你是更年期到了。你别没事找事,赶紧把地拖了,一股子油烟味,你没闻到吗?”
我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那些压在心底的往事,像倒带一样在眼前飘过。
谭砚泽和他大哥谭晓东,还有寡嫂李慧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街坊邻居都说,谭家两兄弟把李慧芳当公主宠。
后来谭晓东先告白,和李慧芳在一起了,不久后就结了婚。
谭砚泽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家里托人介绍了我。
我当初决定嫁给他,是觉得他老实本分,虽然话少,但看我的眼神挺真诚。
现在想想,他那副样子哪里是真诚,分明是退而求其次的敷衍。
没几年,谭晓东查出来肝癌,不到半年就走了。
葬礼上,谭砚泽抱着他大哥的儿子哭,说:“别怕,有叔叔在,以后叔叔会照顾你们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