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浑身的血液凝滞了一瞬,紧握的掌心因紧张而粘腻一片。
「楚总这是在转移话题?是觉得我刚才的话太过正确而无法辩解了吗?」
我仰起头,试图用呛人的话掐断楚如玥荒谬的念头。
她明显的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漫长的拉扯着我的心脏。
「你没错,是我错了。」
她轻嗤了一声,语调幽幽,像在自嘲。
说罢,她转身离开。
第二天,公司一切照常。楚如玥出现时,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临近下班,程秘书走出办公室,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他小声嘀咕:「楚总这是又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我查个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三个字钻入我的耳朵。
我的心却像掀起一阵海啸。
我艰涩开口:「程秘书,楚总要查的人是谁呢?说不定我也认识。」
「哦对,你们都是华大的。是个男人,叫蒋旭。」
他还好心的将打印的照片翻过来给我看。
照片上的男人瘦高身形,面色沉郁,敷着白白的一层粉,可青黑色的胎记如魔爪般附在脸上,呼之欲出。
楚如玥在找我!
这个消息像一根刺,横亘在心头。让我愈加不安。
以至于中午照常被楚如玥叫进办公室时,我还有些浑浑噩噩。
替她泡咖啡时,能感受到她冷冽的目光里夹杂着浓重的探究。
「席禹州,你也是华大的?哪个院的?」
「我觉得你有些眼熟。」
我全身绷紧,死死攥住咖啡杯,呼吸中都带着颤栗。
「新传的,大学时我参加过几次志愿活动,或许那时候和楚总碰过面。」
「哦,是嘛。」
她接过咖啡杯,眼神落在杯中漾起波澜的液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又陡然开口:「那你知道经管院的蒋旭吗?」
「好像听过,没什么印象了。」
我强笑着接话,好在楚如玥似乎没在意我话中的敷衍,只轻声嗯了一下。
我匆匆整理完手头的文件,退出了办公室。
却没发现身后女人的目光,从我的背影上挪到了桌前。
她拿起摆着的两张照片,试图重叠。
这日下班,我常年不登陆的邮箱莫名其妙又收到了条消息。
居然是曾经的导员,说我的论文需要抽检,让我给个电话联系。
身旁的医生正在叮嘱我悠悠手术前的注意点。以至于我根本没去考究真假,我赶忙回了一串号码,关掉手机认真听。
从诊室出来,我穿过走廊要去悠悠病房。
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怔住了。
远处,悠悠正拉着楚如玥的手,遥遥地朝我摆手。
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门把手,全身如绷紧的弦。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脚步加快了些。
悠悠仰着脑袋正在说话,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我可不怕疼,我会像妈妈一样,妈妈之前和脸上好大一块怪物斗争都胜利了,悠悠也一定会打败身体里的恶魔的。」
小孩子的话颠三倒四,楚如玥好像没听懂,愣了愣,问了句什么。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开口制止悠悠再说下去:「悠悠!」
路过的护士和我打招呼,夸赞道:「禹州哥,悠悠真像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不是,孩子她妈早就去世了。」
无人知晓我这刻的慌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震碎耳膜,发出的声音都干涩无比。
小护士尴尬地路过。
楚如玥朝我颔首,目光淡淡,似乎没把护士的话放在心里。
我松了一口气。拉过悠悠的手,和楚如玥道谢。
距离悠悠的手术不到两天。
我正纠结着如何像楚如玥开口请假。
程秘书满脸忧愁的从办公室走出,目光与我相触,欲言又止。
他叹了口气,还是开口:
「小席你实话告诉我,你本科到底是哪个学校的?这可不能造假啊。」
我的手一抖,额角立马冒出冷汗。
只能佯装无措,扯出个笑:「程秘书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华大毕业的吗?」
「楚总让我去查你了。华大新传院根本没有你席禹州这个人。」
脑袋里像有什么炸开。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你想好等一下怎么跟楚总交代吧。」
他劝告道。
我在原地怔住,无法动弹。
足足一分钟后顿塞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
我以最快的速度拟订了辞职书,收拾完桌面上的东西,直接闯入了楚如玥办公室。
「抱歉楚总,我承认我不是华大毕业的,我学历造假,骗了您。
「悠悠过两天要手术,这份工作我无法胜任,也没脸继续下去。
「感谢您这一个月的照料,辞职书我放这儿了。」
我不能给楚如玥查下去的机会。
不然她就会发现,席禹州,其实在五年前,还叫蒋旭。
为此,我咬咬牙,低垂着头上前,正准备把辞职书扔到楚如玥办公桌前就直接跑。
可一只纤细的手却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很大。
抬眼,跌入楚如玥那蕴藏着无限风暴的黑色眸子。
她一字一顿。
用的是十分确凿而笃定的语气。
唇齿相扣间,将我拖回我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蒋旭,你还要玩我玩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