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到自己那个狭小的房间,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找到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的母亲,想跟她再谈谈。
「妈,我不是要跟陈浩争钱。」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我的意思是,这笔钱是爸留下的,是不是应该先拿出一部分给您养老?您身体也不好,万一以后有个病有个灾的,总得有笔钱傍身。」
我顿了顿,继续说:「剩下的钱,可以拿大部分给陈浩买房,但能不能也稍微考虑一下我们家?哪怕留个十万八万,也能让我们缓口气,妞妞的学费和兴趣班就有指望了。」
我以为这样合情合理的建议,母亲会听进去。
可她听完,却猛地把手里的锅铲往灶台上一摔,发出刺耳的声响。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这笔钱!」她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陈伟,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爸尸骨未寒,你就开始算计他用命换来的钱了!」
这顶帽子扣下来,砸得我头晕眼花。
「我没有算计!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不公平!」她再次打断我,声音尖利,「你从小就比你弟聪明,会读书,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你弟呢?他就是个闷葫芦,嘴笨,没读多少书,只能在社会上受苦。我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他!现在好不容易有笔钱能补偿他,你这个当哥的还要来分一杯羹,你的良心呢?」
「亏欠?」我感觉荒唐又可笑,「妈,您亏欠他什么?当年他不想读书了,是您由着他。他出去打工,每个月您还偷偷塞钱给他。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块,他那时候一个月挣的都比我生活费多!现在,怎么就成了您亏欠他?」
「我就是亏欠他!」李桂兰几乎是吼出来的,「要不是为了供你读书,家里能那么穷吗?你弟弟能不早早出去打工吗?你现在出息了,就忘了本了是吧?」
她指着我的鼻子,说出了那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陈伟,你记住!你是老大,照顾弟弟、让着弟弟,就是你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今天有的一切,都是踩在你弟弟的肩膀上得来的!现在让你反哺他一点,你就一百个不愿意?」
「踩在他肩膀上?」我浑身发冷,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原来,在她心里,我上大学、找工作,都不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而是占了弟弟的便宜。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疲惫。
我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任何辩解在她的逻辑里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个家,从根上就已经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