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崩掩埋时,我和女同事卡在冰缝里。
而我的军官丈夫陆沉舟,毫不犹豫地背起女同事攀救援绳。
留下我徒手刨开冰雪,指甲翻裂染红了一片白。
获救后我直接走进军务处:“离婚,现在就要批文。”
他攥着医疗纱布:“她是院士女儿!牺牲你才是最优解!”
我吐出冰碴笑出声:“好巧,我也是院士女儿。”
“可惜你岳父昨天刚被平反,惊不惊喜?”
陆时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我已经开始撕结婚证了。
1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是在昆仑山的风雪里过的。
陆时年把一个军用水壶塞进我怀里。
“烫的,暖暖手。”
我笑了笑,拧开喝了一口。
是加了糖的热水。
他看着我,眼睛在风雪里亮得惊人。
“向星,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申请要个孩子。”
我点点头,把水壶抱得更紧了。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向我求婚。
他说:“关向星,我会永远保护你。”
我相信了。
所以,我不顾父亲的反对,放弃了中科院的直升名额,跟着他进了这支军队地质勘探队。
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员。
这几年,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父亲是关院士,地质学的泰斗。
但也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正在接受审查,前途未卜。
我的身份,在队里就变得很尴尬。
队员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
一方面,他们佩服我的专业能力。
每次遇到棘手的地质数据分析,最后都得我来拍板。
另一方面,他们又对我敬而远之。
生怕和我走得太近,沾上什么麻烦。
只有陆时年,我丈夫,这支勘探队的队长,始终站在我身边。
开会时,他会第一个肯定我的技术方案。
“就按向星的来,她的判断不会错。”
分配资源时,他会把最好的设备优先给我。
“向星的核心数据分析,关系到整个任务的成败。”
生活上,他更是无微不至。
我的帐篷总是最背风的。
我的补给总是最充足的。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是能抵御一切风雪的堡垒。
这次的任务级别很高,我们要为一项国防工程勘探最关键的地质数据。
出发前,陆时年亲自给我检查装备。
他把最厚的一件防寒服披在我身上,仔细地拉上拉链。
“山里温度低,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大意。”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
“知道了,陆队长。”
他握住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
“等我回来。”
2
勘探队在雪山扎营的第一夜。
我和陆时年在帐篷里铺开地图,讨论第二天的勘探计划。
我指着图上一个点。
“这里的地质构造很复杂,明天必须用三分量地震仪进行精测。”
他点点头,在我标记的地方画了一个圈。
“好,我让一组全力配合你。”
我们的配合总是这么默契。
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趴在地图上,用红笔勾勒出我们前进的路线。
我想,这次任务一定要做到最好。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那些用异样眼光看我的人,都闭上嘴。
也为了不辜负陆时年对我的这份信任和维护。
勘探任务进行到第三天,意外发生了。
一架直升机轰鸣着降落在营地。
上面下来一个穿着崭新冲锋衣的年轻女孩。
政委陪着她,满脸笑容地向大家介绍。
“这位是许晚吟同志,许院士的女儿,上级派来我们队积累实地经验的。”
许院士。
地质学界和父亲齐名的另一位泰斗,而且一直顺风顺水,地位尊崇。
我心里咯噔一下。
许晚吟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眼睛像小鹿一样,看起来天真又无害。
她走到我面前,微微鞠了一躬。
“关姐,久仰大名,以后请您多多指教。”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我点点头,说:“欢迎。”
陆时年走了过来,以队长的身份对她表示欢迎。
然后他转向我。
“向星,晚吟刚来,对我们队里的设备和工作流程不熟,你多带带她。”
这是队长的命令,我不能拒绝。
“好。”
许晚吟很快就在队里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她会抢着去炊事班帮厨。
会给巡逻回来的战士们端上热腾腾的姜汤。
还会用她带来的小型缝纫机,帮大家缝补被刮破的衣服。
她嘴很甜,见谁都带着笑。
“王哥,你辛苦了。”
“李姐,你的手艺真好。”
整个营地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都活跃了不少。
对于我,她表现得尤其谦逊和依赖。
“关姐,这个数据模型我不太懂,您能教教我吗?”
“关姐,这个探头的参数要怎么设置才最精确?”
我以为她只是个理论知识丰富、但缺乏实践的学院派。
于是我毫无保留地把我的经验和技巧都教给了她。
我教她怎么在暴风雪里辨别方向。
怎么通过岩石的微小裂缝,判断地下的应力变化。
怎么操作我们队里最精密的那台地磁仪。
她学得很快,也很“听话”。
但几天之后,我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3
那天,我在分析一组刚采集回来的数据。
许晚吟就站在我身后。
我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曲线,对旁边的技术员说:“这里的波动异常,让三组去复核一下岩芯样本。”
许晚吟突然开口。
“关姐,我觉得这个波动,也可能是仪器本身在高寒环境下的正常误差。”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她。
她迎着我的目光,毫不退缩,脸上还带着请教式的微笑。
“我之前在一篇国外期刊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俩。
陆时年正好从外面进来,他听到了许晚吟的话。
他走到屏幕前,仔细看了看那条曲线。
然后,他转向许晚吟,问道。
“晚吟,你具体说说你的判断依据。”
那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
以前,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听向星的。”
可现在,他在征求许晚吟的意见。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看到他对许晚吟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对另一个女性技术员的眼神。
那不是工作交流。
是欣赏。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勘探工作进入深水区。
我凭借多年的实地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信号。
冰川的移动速度在异常加快。
深层地应力监测仪的数据在持续跳红。
我对陆时年提出了警告。
“队长,我认为我们目前的勘探区域存在巨大的雪崩风险,必须立刻调整路线。”
我用的是公事公办的称呼。
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个核心队员。
陆时年皱着眉,看着我提交的报告。
他还没说话,许晚吟就先开口了。
“关姐,您的担忧我理解,但我们的任务时间很紧。现在调整路线,意味着之前半个月的工作都白费了。”
她转向陆时年,语气柔和但坚定。
“时年哥,我认为现有的数据还不足以支撑雪崩风险的结论。关姐经验丰富,但有时候经验也可能造成过度谨慎。”
“过度谨慎?”
我冷笑一声,盯着她。
“许晚吟,你下过几次雪山?你知道雪崩来临前,空气里是什么味道吗?”
她被我问得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队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有人小声议论。
“关工的判断一向很准的。”
“可是许工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时年身上。
他需要做出选择。
是相信我这个妻子的专业直觉,还是采纳许晚吟这位院士女儿的“科学分析”。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最终选择相信我。
但他却抬起头,对我说。
“向星,这件事先放一放,按原计划进行。我会让警戒组加强巡逻。”
我的血,一寸寸凉了下去。
他没有信我。
4
当晚,我把他叫到我们的帐篷。
我把最新的数据拍在他面前。
“陆时年,你再看一遍!这不是我的直觉,这是数据!是科学!”
他看都没看那份报告,只是疲惫地揉着眉心。
“向星,我知道你压力大,你父亲的事情……”
“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失控地吼了出来。
“这是我的专业判断!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相信你的专业,但我也不能忽视晚吟的意见。她是许院士的女儿,她的理论功底比我们所有人都扎实。”
又是许院士的女儿。
原来,这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许晚吟的声音。
“时年哥,你在吗?我给你煮了碗姜汤,你喝了暖暖身子吧。”
陆时年立刻站了起来,拉开帐篷帘子。
许晚吟端着一个搪瓷碗,站在风雪里,鼻子冻得通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歉意的微笑。
“啊,关姐也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
她把碗递给陆时年,小声说。
“时年哥,我刚才跟几位老技术员讨论了一下,他们也觉得关姐可能有点太紧张了。你……多开导开导她。”
她说完,善解人意地转身走了。
陆时年端着那碗姜汤,回头看着我。
他眼里的怀疑,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他终究,还是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