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对面陷入了漫长的死寂,只有两道粗重、惊惶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那声音证明他们还活着。
我并不催促,甚至懒得开口。我只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了眼。
这五年来,我唯一不缺的,就是等待的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那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终于划破了寂静。
“我们……我们是找人问的……”
“你以前不是在互联网大厂上班吗?我们托了关系,去查你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片山区……”
“我们找了五年,儿啊,我们找了你整整五年!”
她开始泣不成声,声情并茂地讲述这五年他们如何变卖祖宅、四处借钱,拼尽一切为我还清那三十五万的债务。
故事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伟大”的母爱,感人肺腑,连她自己都被感动得哽咽。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或许真的会信了。
“编,继续编。”我冷冷地睁开眼,开口说。
“你们找到这里,前后用了一个小时都不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在我那辆破二手车上,装了定位器。”
那辆车,是我五年前决绝离开时唯一的交通工具,后来被我故意遗弃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废车场里。
他们能找到我,靠的根本不是什么大海捞针的亲情神话,而是最低劣、最有效的科技手段。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我们是装了定位器!”父亲恼羞成怒的咆哮紧接着响起,
“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关心你,找你,有错吗!”
他的声音在洞穴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你欠了一屁股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让我们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
又是这套说辞。脸面,他们的脸面,永远比我的死活,比曦曦的命更重要。
我懒得再与他争辩,径直走到洞穴角落,掀开一块与地面融为一体的伪装石板。
下面是一个干燥的深坑,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罐头和压缩饼干,我这五年的心血。
我取出两瓶水和两条能量棒,走到石墙边。
那上面预留着一个极其狭小的通风口,仅仅能通过一瓶水的宽度。
我将东西从这个“投食口”递了过去。
“先吃点东西。”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审判,才刚刚开始。”
对面的人显然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给他们食物。
几秒钟后,一只颤抖的手猛地伸了过来,飞快地将水和能量棒抓了进去。
紧接着,便响起了狼吞虎咽的声音,以及拧开瓶盖后咕咚咕咚的灌水声。
“陈默……你到底想干什么?”
父亲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质问,“我们已经按你说的,把债还清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
我走到石桌前坐下,缓缓打开了一台经过特殊改装的加固笔记本电脑。
这冰冷的机器,与周围原始的石壁格格不入。
随着一声轻响,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出我此刻的脸。
乱发垂在额前,脸颊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深深凹陷,唯独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一簇不灭的火焰。
“别急。”
我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数据开始滚动。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的指尖停在一个加密文件上,抬头,对着石壁那头无形的黑暗,一字一句地说道:
“毕竟,你们欠下的债,可不止那三十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