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魂不守舍、一步三回头（主要是回头看地上那撮不存在的草屑）的小草，我感觉自己也快要灵魂出窍了。
星阔上仙，不，星阔老板的指令言犹在耳，像个小鞭子在我脑子里抽。
三天！李阿丑！
我连人家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要去忽悠……啊不，是去“点燃”他？这难度堪比让一只刚学会扑腾的雏鸟去给老鹰讲飞行原理。
但，打工人，没有说不的权利。
第二天，我以“病体初愈，需出门散心”为由，软磨硬泡，终于让我那忧心忡忡的娘亲松了口，允许我带着翠果和两个护卫出门。目的地？自然是城东永宁坊。
永宁坊是京城匠人聚居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皮革和金属混合的气息，远比我家那充斥着桂花糕甜香的院子来得真实……或者说，更接地气。
按照星阔老板提供的“员工资料”，我们很快找到了李阿丑的磨玉铺子。铺面不大，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书“李记玉工”。里面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我让翠果和护卫在门外等候，自己深吸一口气，摆出最和善（自认为）的笑容，走了进去。
铺子里堆满了各种原石和半成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头发乱如鸡窝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我，佝偻着身子，对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玉料子较劲。他肩膀耸动，全身心都投入在那“滋啦滋啦”的摩擦声中，连我进来都浑然未觉。
“李师傅？”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没反应。
我提高音量：“李师傅！”
他猛地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缓缓回过头。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满是褶子的脸，眼神却异常锐利，甚至带着点……疯魔？他手里拿着磨玉的砣机，布满老茧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何事？”他声音沙哑，透着不耐烦，“若是催工，明日再来！这块玉……这块玉就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他的目光又黏回了那块青玉上，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我凑近了些，看向那块玉。玉质温润，已经初具雏形，是一只踏云而奔的天马，雕工堪称精湛。但李阿丑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天马扬起的前蹄下方，一处芝麻粒大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絮状杂质。
“你看！你看这里！”他指着那点杂质，声音激动起来，“污点！败笔！完美的玉，不该有这样的东西！它本应是浑然天成，毫无瑕疵的！”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砣机又开始“滋啦”作响，似乎想要把那点杂质硬生生磨掉，哪怕可能因此毁了整块玉。
我心念电转。星阔老板的备注浮上心头：对‘完美’有偏执追求，易对世界‘瑕疵’产生共鸣。
懂了！这是个强迫症晚期患者！我的突破口，就在这“瑕疵”上！
我清了清嗓子，开启忽悠模式：“李师傅，您追求完美，令人敬佩。但您是否想过，为何这天地万物，总难尽如人意？为何美玉总有微瑕，明月总有阴晴圆缺？”
李阿丑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天生如此，有何可说？”
“天生如此？”我捕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立刻加大火力，“若我告诉您，这并非‘天生’，而是因为这方天地本身……就是一件有瑕疵的、粗制滥造的赝品呢？”
李阿丑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姑娘何出此言？”
机会来了！
我调动起那点可怜的“窥天术”，集中精神，不是对着玉，而是对着他工作台上那盏油灯的火苗。
“李师傅，请看这火。”
我指尖微动，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闪过。
那跳跃的橘黄色火苗，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帧，颜色瞬间变成了不自然的幽蓝色，随即又恢复正常。
由于变化太快，加上铺内光线昏暗，看起来就像是人眼产生的错觉。
但李阿丑看见了！
他手中的砣机“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那火苗，嘴唇哆嗦：“刚、刚才……火……颜色……”
“看到了吗？”我压低声音，营造出神秘氛围，“这就是世界的‘瑕疵’，是‘天道’运行不稳时泄露的真相。我们眼中的完美，不过是这巨大赝品勉强维持的表象。您追求的完美之玉，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
我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李阿丑的心上。
他脸上的偏执和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迷茫。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又看看那块无论怎么打磨也无法真正“完美”的青玉，喃喃自语：
“不存在……根本不存在……哈哈……原来我穷尽一生，都是在为一个虚假的目标……”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忽悠过头了？别直接给整抑郁了啊！KPI还没完成呢！
我赶紧找补：“李师傅，也不必如此悲观！正因世界有瑕，我等才更应追寻真道！若能窥破虚妄，明心见性，或许……或许能在虚无中，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完美’？”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没底。但李阿丑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又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奇异的光。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灵魂已经离线。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复杂难明：“姑娘……你……究竟是谁？”
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准备抛出“觉醒者联盟”的邀请。
就在这时——
“滋——哔哔——”
一阵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噪音，猛地在我脑海中炸响！远比之前的“哔啵”声刺耳无数倍！
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铺子门外，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所有行人的动作同时僵住了一瞬！就像画面卡顿！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天道”的清理程序……又他爹的来了！而且这次，范围更大！是因为我多次使用“窥天术”，还是因为……李阿丑这个“高敏感目标”即将被“点燃”，触发了更高级别的警报？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李师傅！记住今日所见！若有疑问，三日后，城南土地庙后身见！”
我飞快地扔下这句话，也顾不上看他反应，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铺子，拉起一头雾水的翠果和护卫。
“快走！回家！”
我的打工人生涯，第一次外出公干，就在疑似引发区域性系统BUG和夺命狂奔中，仓皇落幕。
星阔老板，这活儿……能加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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