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山风灌入鼻腔，混杂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林渊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左肩的伤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碾过，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他不敢停下。
尽管他知道，那三个匪徒的同伙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这里，但崖底那片小小的空地已经不再安全。血腥味会引来山林中最饥饿的猎食者，无论是野兽，还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人。
他必须找到一个足够隐蔽、足够安全的藏身之所。
这是他活下去的第一步。
体内的混沌之气在他刻意的引导下，正源源不断地涌向左肩的伤口。那股灰色的气流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生命力，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痛楚便被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所取代。肌肉和血管在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缓缓蠕动、愈合。若非如此，光是流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出现重影时，一阵“哗哗”的水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林渊精神一振，循着水声拨开眼前最后一道垂下的藤蔓。
一幕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道约莫十丈高的瀑布，如同一匹白练从山壁上垂落，狠狠砸在下方的深潭中，激起漫天水雾。水雾在稀疏的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清新湿润起来。
更重要的是，在那瀑布的侧后方，被厚重的水帘遮掩着，隐约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就是这里了！”
林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个地方，既有水源，又足够隐蔽，简直是天赐的藏身之所。
他强撑着精神，绕过深潭，小心翼翼地攀上湿滑的岩石，深吸一口气，猛地穿过了那道冰冷刺骨的水帘。
洞内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约莫两三丈方圆的天然石洞，干燥而通风，地面上铺着一层细沙，显然是经年累月的山风吹拂所致。洞壁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发光苔藓，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使得洞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安全了。
这个念头一起，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猛然松懈下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林渊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靠着洞壁滑坐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从怀中摸出那几块干硬的肉干，就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食物下肚，腹中升起一股暖意，让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盘膝坐好，闭上双眼，心神完全沉浸到了体内。
他要疗伤，也要弄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
心念一动，丹田内那缕混沌之气开始加速旋转。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它的旋转，一丝丝精纯至极的能量从混沌珠内流淌而出，融入气流，使其壮大了一分。同时，外界稀薄的天地灵气，也被他的身体主动吸引而来，经过经脉的运转，最终汇入丹田，被那灰色的气流毫不客气地吞噬、同化。
这个过程，就是修炼。
他将大部分混沌之气都调集到了左肩。只见灰色的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细小触手，包裹住断裂的肌肉纤维和骨骼裂缝，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修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代替了剧痛，林渊甚至能感觉到新生的肉芽正在缓缓生长。
这种神乎其技的恢复力，让他对混沌珠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水帘的缝隙照进山洞时，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夜的修炼和疗伤，让他整个人精神焕发。左肩的伤口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不再影响基本的活动。更让他惊喜的是，经过一夜的修炼，他丹田内的混沌之气，比昨天粗壮了将近一倍！
炼气期一层，稳固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五感也愈发敏锐，连瀑布水滴砸落潭中的细微声音，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力量……”林渊握了握拳，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强大，眼中却没有丝毫沉醉，反而愈发冰冷。
这点力量，连给黑风寨和李家提鞋都不配。他亲眼见过，黑风寨的寨主，那个一刀劈死他父亲的男人，隔着数丈远一刀挥出，刀气便能斩断碗口粗的大树！那才是真正的强者。
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了那本从刀疤脸身上搜来的《基础刀法》。
册子很薄，纸张粗糙泛黄，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个姿势别扭的小人，旁边配着粗俗易懂的注解。
“力劈华山：用你吃奶的劲儿，从上往下砍！”
“横扫千军：抡圆了膀子，横着扫！”
……
这与其说是刀法秘籍，不如说是一个莽夫的打架心得。
林渊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对他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现在缺的，不是精妙的招式，而是最基础的发力技巧和对武器的掌控。
他捡起那把缴获来的钢刀，走到洞口的一片空地上，迎着飞溅的水雾，开始一板一眼地模仿册子上的动作。
第一个动作，直刺。
他双手握刀，气沉丹田，猛地向前刺出。
然而，想象中势如破竹的场景并未出现。他的动作僵硬无比，力道也用得不对，刀身一阵晃动，差点脱手飞出去。
林渊没有气馁。他收回刀，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册子上的图画和注解，以及自己刚才出刀时身体各处肌肉的感觉。
然后，他再次刺出。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山洞前，水瀑下，一个瘦削的少年，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最枯燥乏味的动作。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与冰冷的水雾混在一起，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一刺之中。
渐渐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将丹田内的混沌之气，按照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至手臂时，他发现自己出刀的动作，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修正了。每一次发力，混沌之气都会自动引导着他的肌肉，以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进行收缩与舒张。
他刺出的刀，越来越稳，越来越快，越来越准！
从一开始的摇摇晃晃，到后来刀身笔直，再到最后，每一次刺出，都能在空气中带起一声轻微的“咻”的破空声！
林渊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状态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他一遍遍地练习着直刺、劈砍、横扫、上撩……这些最基础的动作，在他的千锤百炼之下，渐渐褪去了青涩，多了一丝返璞归真的韵味。
直到腹中传来一阵“咕咕”的抗议声，他才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该找些吃的了。”林渊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将钢刀别在背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山洞，开始在附近的山林中搜寻。
然而，觅食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他虽然踏入了炼气期，但对如何利用这点微末的修为去捕猎一无所知。追了半天，连一只兔子的影子都没抓到，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
就在他有些泄气，准备先找些野果充饥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腥风，顺着山风飘了过来。
林渊的鼻子动了动，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是野兽！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他立刻闪身到一棵大树后，收敛气息，握紧了背后的刀柄，警惕地望向腥风传来的方向。
“沙沙……”
林草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一个通体漆黑，布满暗金色条纹的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林中踱步而出。
那是一头体型比寻常豹子大了近一圈的黑豹，一双幽绿色的瞳孔，正死死地锁定着林渊藏身的方向，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戏谑。
“暗纹豹……”林渊的心沉了下去。
他从镇里的老猎人那里听说过，这是黑风山脉中最顶尖的猎食者之一，速度奇快，爪牙锋利，寻常的虎狼都不是它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从它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股压迫感来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一头……妖兽！
一头相当于炼气期二层，甚至三层修士的妖兽！
逃？
这个念头只在林渊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掐灭了。他很清楚，跟这种以速度见长的妖兽比脚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唯一的生路，就是战！
暗纹豹似乎失去了耐心，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后腿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林渊扑了过来！
快！太快了！
在林渊的眼中，几乎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生死一线间，他这些天苦练刀法形成的本能发挥了作用。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钢刀在混沌之气的灌注下，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狠狠地撩向黑豹柔软的腹部！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击！
“嗤啦！”
一声皮肉被割开的声响。
钢刀成功地在暗纹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但与此同时，黑豹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也狠狠地拍在了林渊的胸膛上！
“砰！”
林渊整个人如同被一柄巨锤砸中，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大树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的衣物被撕开三道深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一击得手，暗纹豹却没有立刻追击。它落在地上，舔了舔腹部的伤口，幽绿的瞳孔中，戏谑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暴虐与愤怒。它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小的人类，竟然能伤到它！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暗纹豹再次动了！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攻势更猛！
林渊强忍着剧痛，翻身而起，挥刀格挡。
“叮！叮！当！”
一时间，林间只剩下利爪与钢刀碰撞的刺耳声响。
林渊完全落入了下风，他只能被动地防守，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地增加。但他凭借着混沌之气带来的超强恢复力和坚韧的意志，硬是死死地支撑着，没有倒下。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终于，在又一次猛烈的对拼中，暗纹豹似乎被这个顽强的人类彻底激怒了。它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林渊的头颅狠狠拍下！
就是现在！
林渊眼中精光爆射，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将体内所有的混沌之气，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钢刀之上！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身体猛地向前一矮，任由一只豹爪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走一片血肉。而他手中的钢刀，则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地捅进了暗纹豹大张的嘴巴里！
“噗嗤！”
钢刀没柄而入，从后脑透出！
暗纹豹的动作戛然而止，幽绿色的瞳孔瞬间凝固，充满了难以置信。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林渊也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豹子的，胸口和头皮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但他赢了。
他看着眼前这头妖兽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冰冷。
他伸出颤抖的手，按在了暗纹豹的尸体上。
下一刻，一股比从那三个匪徒身上吸收到的，要庞大精纯十倍不止的能量，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了混沌珠之内！
混沌珠发出一阵欢快的嗡鸣，珠内的混沌空间，似乎都扩大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一股精纯的混沌之气反馈而出，瞬间流遍林渊全身，他身上的伤势，开始以比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愈合着！
感受着体内迅速恢复的力量和隐隐有突破迹象的修为，林渊的眼中，终于亮起了一抹慑人的光。
这片危机四伏的黑风山脉，在别人眼中是绝地。
但在他看来，却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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