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暮色裹着太湖的水汽漫来,郭襄指尖还残留着玄铁匕首的微凉——方才在街头挡下慕容轩时,这柄杨过所赠的兵刃又一次护了她周全。小红挎着柳文彦留下的百两纹银,脚步轻快地跟在身后,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位温文尔雅的全真弟子。
“小姐,柳公子倒是会做人,既给了慕容轩台阶下,又卖了你人情。”小红拨开路边垂落的桃花枝,鼻尖萦绕着江南独有的湿润花香,“不过那慕容轩的傲气,倒真像外祖父说的‘名门通病’,输了还嘴硬。”
郭襄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湿痕,目光望向远处烟波浩渺的太湖。夕阳将湖面染成金红,渔舟唱晚的调子顺着晚风飘来,让她忽然想起杨过曾说过的话:“太湖最美是夜泊,月色映波,渔火点点,可比桃花岛的夜景更有野趣。” 指尖摩挲着匕首柄上的纹路,那是杨过亲手雕刻的桃花图案,此刻竟与路边的桃花相映成趣。
“柳文彦心思太细,”郭襄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聪慧的清明,“他句句打探我的师门,又主动调停事端,未必全是侠义之心。江湖路远,人心叵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她顿了顿,望着湖面的目光柔和了些,“不过今日之事终究承了他的情,日后若有机会,还了便是。”

小红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小姐,我们今晚真要去太湖夜泊吗?听说画舫上有江南小调,还有桂花糕、碧螺春,比客栈热闹多了!”
郭襄笑着颔首。她本就想亲眼看看杨过口中的太湖夜景,如今恰逢其会,自然不愿错过。两人沿着湖岸行至码头,数十艘画舫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与笑语喧哗交织,船夫们吆喝着招揽生意,一派繁盛景象。郭襄选了艘名为“烟雨舫”的雅致画舫,船身雕着戏水鸳鸯,船头挂着两盏红灯笼,倒衬得太湖夜色愈发温柔。
船夫是个面色黝黑的老汉,见郭襄出手大方,热情地引她们登上二楼露台。小红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点了桂花糕、醉虾等几样小吃,郭襄则望着湖面出神。晚风拂动她的鹅黄裙摆,带着湖水的腥甜,让她忽然想起襄阳的夜晚——那时她总跟着父母登上城楼,父亲指着汉江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母亲在一旁煮茶,兄长们则在城头巡视,月光洒在襄阳城的箭楼上,带着战火洗礼后的厚重。
“不知道爹和娘近来可好。”郭襄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头令。那是郭靖临行前交给她的,青铜铸就的虎头狰狞,却承载着父母的牵挂。她离开华山已有半月,按约定该给家里写信了,可又怕信中只提江湖趣事,会让父母担心她忘了襄阳的安危。
其实她从未忘记。一路南下,她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皆是被蒙古铁骑侵扰所致。江南虽暂得安稳,却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知道,父亲坚守的襄阳城,此刻正承受着蒙古大军的重压,母亲殚精竭虑筹划防御,兄长们浴血奋战,而自己却在太湖赏景,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小红递过一块桂花糕,“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我们写完信就回襄阳看看?”
郭襄摇摇头,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滋味稍稍冲淡了心中的愁绪:“不必了,我既已出来闯荡,便该有所担当。”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执念,“杨大哥说过,江湖不仅有儿女情长,更有家国大义。我若遇到蒙古人的爪牙作恶,定会出手相助,也算替爹娘分忧。”
提到杨过,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她总想起华山绝顶,杨过揉着她的发髻说“后会有期”,小龙女站在他身旁,白衣胜雪,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像一幅定格的画卷。她知道,杨过与小龙女历经十六年分离,终于得以团聚,自己不该再心存奢望,可那份初见时便生根发芽的情愫,却如藤蔓般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杨大哥现在,或许正在某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吧。”郭襄轻声道,眼中满是向往,“他若看到这般美的太湖夜景,定会和龙姑娘一起,在画舫上吹笛赏景,神仙眷侣,大抵便是如此。”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太湖的宁静,打破了她的遐思。
郭襄猛地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数里外的湖面上,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将周围的湖水映得通红。紧接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怒骂声、惨叫声接连传来,隐约可见数名黑衣人在火光中穿梭,下手狠辣,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好,出事了!”郭襄脸色骤变,对船夫急声道,“老伯,快,往那边开!”
船夫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姑娘,使不得啊!那是江湖仇杀,我们普通百姓掺和进去,只会惹祸上身!”
“人命关天,怎能见死不救?”郭襄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拍在桌上,语气坚定,“这银子你拿着,若能及时赶到,再送你五十两!若是见死不救,日后午夜梦回,你良心能安吗?”
船夫望着沉甸甸的银子,又看了看郭襄眼中的决绝,咬了咬牙:“好!姑娘,我听你的!” 说罢,他立刻调转船头,奋力划向那艘着火的画舫。
随着距离拉近,郭襄看得愈发清晰。那艘画舫已是一片火海,桌椅倾倒,木板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浓烟滚滚呛得人难以呼吸。船上的宾客四处奔逃,不少人跳入湖中,却被等候在水中的黑衣人一刀毙命,鲜血染红了湖面,场面惨不忍睹。
“小姐,他们太残忍了!”小红躲在郭襄身后,声音发抖,却还是强撑着没有闭眼——她知道,小姐要救人,自己不能拖后腿。
郭襄握紧玄铁匕首,眼中怒意翻腾。她看得出,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并非寻常的江湖仇杀。他们个个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手中长刀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毒。更让她心惊的是,其中一名黑衣人腰间的令牌,刻着一个诡异的狼头图案——那是父亲曾提起过的蒙古“狼牙卫”标志,专门刺杀中原武林人士和抗元义士。
“是蒙古人的爪牙!”郭襄沉声道,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襄阳城正被蒙古大军围困,这些狼牙卫却在江南残害百姓,显然是想瓦解中原武林的抗元力量。她今日既然遇上,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小红,你待在船上别动,看好行囊!”郭襄嘱咐一声,身形一晃,如一只轻盈的雨燕,踩着燃烧的船板跃了上去。
画舫上,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与四名黑衣人缠斗。他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俊朗,眼神凌厉,手中长剑招式刚猛迅疾,正是崆峒派的七伤剑法。尽管他身手不凡,但黑衣人配合默契,招招狠辣,他渐渐落入下风,左臂被长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白衣。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滥杀无辜?”白衣公子怒喝一声,长剑横扫,逼退身前两人,后背却露出破绽,一名黑衣人趁机挥刀砍来,刀风凛冽,直取他后心。
“小心!”郭襄娇喝一声,玄铁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黑衣人的后心。那黑衣人察觉身后异动,急忙转身格挡,可匕首锋利无比,“噗”的一声便刺穿了他的肩膀,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其余三名黑衣人见状,立刻分出一人对付郭襄。郭襄施展落英剑法,身形灵动如漫天桃花,避开黑衣人的刀势,匕首趁隙反击,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她的剑法飘逸灵动,以巧取胜,黑衣人虽力大无穷,却始终难以触碰到她的衣角,反而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白衣公子见有人相助,精神一振,七伤剑法愈发凌厉,长剑如龙吟般出鞘,接连刺中两名黑衣人的咽喉。剩下的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跳湖逃生,郭襄怎会给他机会?身形一闪,匕首横削,正中他的小腿,黑衣人踉跄倒地,被白衣公子补上一剑,当场毙命。
解决完黑衣人,郭襄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白衣公子:“公子,你伤势如何?”
白衣公子捂着伤口,对着郭襄拱了拱手,语气感激:“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云惊鸿,乃崆峒派弟子。若不是姑娘及时赶到,我今日必死无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尽显名门弟子的风骨。
“我叫郭襄。”郭襄笑了笑,目光扫过周围的惨状,心中一阵沉重,“云公子,这些狼牙卫为何要对你痛下杀手?”
云惊鸿脸色凝重,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此次下山,是为了追查崆峒派失窃的镇派之宝‘七伤拳谱’。我师父怀疑拳谱落入了蒙古人手中,便派我一路追查至苏州。昨日我刚得到消息,拳谱可能藏在狼牙卫的据点,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狠毒,直接设下埋伏,想要杀人灭口。”
郭襄心中一沉。七伤拳威力无穷,若是被蒙古人习得,后果不堪设想。她想起襄阳的战事,想起父亲和母亲坚守的城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云公子,此事关乎中原武林安危,我愿与你一同追查拳谱下落。”
“姑娘仗义,云某感激不尽!”云惊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敬佩,“只是狼牙卫势力庞大,行事诡秘,姑娘若是卷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我既已遇上,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郭襄语气坚定,“我父亲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蒙古人觊觎中原,残害百姓,我们武林中人,理应携手对抗。”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像极了郭靖当年在襄阳城头的模样。
就在这时,画舫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显然是火势蔓延到了船底,即将沉没。
“不好,船要沉了!我们快撤!”郭襄拉着云惊鸿,身形一晃,跃向自己乘坐的烟雨舫。小红早已在船头等候,见她们平安归来,急忙伸手将她们拉上船。船夫见状,立刻奋力划船,远离那艘即将沉没的画舫。
身后,大火渐渐吞噬了整艘画舫,最终沉入湖底,只留下一片漆黑的水面和刺鼻的焦糊味。郭襄望着那片水域,心中五味杂陈——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他们本应在江南的春光中安居乐业,却因蒙古人的野心,落得如此下场。
回到烟雨舫上,小红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帮云惊鸿处理伤口。云惊鸿的伤口较深,鲜血浸透了布条,小红看得心惊胆战,下手却十分利落——这是在襄阳城时,黄蓉教她的应急医术,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多谢小红姑娘。”云惊鸿忍着疼痛,轻声道谢。他看得出来,郭襄和小红虽看似娇弱,却都有着过人的胆识和身手,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郭襄坐在一旁,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起了杨过,若是杨过在此,他定会比自己做得更好,不仅能救下云惊鸿,还能顺藤摸瓜,端了狼牙卫的据点。他总是这样,看似玩世不恭,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用最潇洒的方式解决问题。
“郭姑娘,你在想什么?”云惊鸿见她神色恍惚,忍不住问道。
郭襄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狼牙卫既然能精准设伏,说明他们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们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再谋划如何追查拳谱。”
云惊鸿点点头:“我倒是知道一处藏身之地。苏州城外寒山寺有一位玄空大师,是我的故人,为人正直,且寒山寺远离尘嚣,不易引人注意。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暂避风头。”
“好,就听你的。”郭襄立刻应允。她知道,此刻不宜留在城中,寒山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船夫将她们送到码头时,天已完全黑透。郭襄付了船费,又多给了船夫一些银子,嘱咐他不要将今日之事外传。船夫连连答应,驾着画舫匆匆离去,显然是被今晚的惨状吓坏了。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苏州城外的寒山寺走去。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小红紧紧跟在郭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短刀——那是郭襄给她的,让她防身之用。
“小姐,你说那七伤拳谱,真的在狼牙卫手中吗?”小红小声问道。
“大概率是。”郭襄沉声道,“蒙古人一直想拉拢或消灭中原武林,若是得到七伤拳谱,他们不仅能增强自身实力,还能借此打击崆峒派,可谓一举两得。”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狼牙卫行事诡秘,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云惊鸿补充道:“狼牙卫在苏州的据点,我怀疑是城西的黑风寨。那是一个江湖帮派,表面上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实则早已投靠蒙古人,作恶多端。只是黑风寨地势险要,守卫森严,我们仅凭两人之力,很难闯进去。”
“我们可以先打探清楚情况,再找机会动手。”郭襄道,“丐帮在江南势力庞大,或许可以联系当地的丐帮弟子,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 她想起父亲与丐帮的渊源,腰间的虎头令或许能派上用场。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寒山寺外。寒山寺依山傍水,古木参天,夜色中,寺庙的轮廓显得格外肃穆。山门紧闭,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云惊鸿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山门。片刻后,山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小和尚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施主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烦请小师父通报玄空大师,就说崆峒派云惊鸿求见。”云惊鸿语气恭敬。
小和尚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云惊鸿身受重伤,郭襄和小红虽为女子,却神色镇定,不似坏人,便点了点头:“三位施主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小和尚带着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走来。那僧人面容清癯,眼神温和,正是玄空大师。他见到云惊鸿,脸上立刻露出关切之色:“惊鸿,你怎么伤成这样?这两位是?”
“大师,此事说来话长。”云惊鸿叹了口气,将自己追查拳谱、遭遇狼牙卫偷袭、被郭襄所救的事情简要说明了一番。
玄空大师听完,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蒙古人狼子野心,竟已把手伸到了江南。寒山寺虽清净,却也不能置身事外。你们快随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后院的密室暂避。”
说着,玄空大师便带着三人穿过前殿,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假山旁。他转动假山石上的一个凸起,假山立刻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这密室极为隐蔽,有水有粮,你们暂且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外出。”玄空大师道,“我会每日前来送些生活用品,有什么消息,也会及时告知你们。”
郭襄和云惊鸿连忙道谢,带着小红钻进了通道。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走了约莫十几步,便来到一处宽敞的密室。密室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照亮了整个空间,里面摆放着两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角落里还有一个水缸和一些干粮,虽简陋却也齐全。
“这里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小红放下行囊,松了口气。
郭襄走到通风口前,望着外面的夜空。月亮已升至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寒山寺的屋顶上,让她忽然想起了襄阳的月亮。她不知道父母此刻是否也在望着月亮,是否在牵挂着她这个远在江南的女儿。
“郭姑娘,你放心,玄空大师是值得信任的人。”云惊鸿见她神色凝重,以为她在担心安全,便安慰道,“等我的伤势好转,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追查拳谱。”
郭襄回过神,笑了笑:“我不是担心安全,只是在想,狼牙卫既然能找到你,说明他们的耳目遍布苏州。我们就算躲在密室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这样,明日我乔装打扮一番,去城中打探消息,你留在密室养伤。”
“不行!”云惊鸿立刻反对,“城中危险重重,狼牙卫肯定还在四处搜寻你,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郭襄拍了拍腰间的玄铁匕首,“我学过母亲的奇门遁甲,又有外祖父教的易容之术,想要避开狼牙卫的耳目,并非难事。而且我孤身一人,目标更小,更容易打探到消息。” 她语气坚定,显然已经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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