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晨钟,在薄雾中撞响三通,穿透密室的通风口,落在郭襄耳中。
她一夜未眠,借着油灯的微光,将母亲黄蓉所赠的易容工具铺在桌上。一盒松烟墨、几块香粉、几束细如发丝的牛毛,便是闯荡江湖的“隐身符”。小红趴在桌上睡得正沉,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想来是梦见了襄阳城的糖葫芦。云惊鸿靠在床头,伤口经金疮药处理后已止住血,但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郭襄拿起一块香粉,轻轻拍在脸上,将原本白皙的肤色调成略带黝黑的质感,又用松烟墨在眼角画了几道细纹,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沧桑。她脱下鹅黄劲装,换上一身粗布短打,将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根木簪,再将玄铁匕首藏在腰间,外面罩上一件破旧的棉袄——片刻之间,那个灵动娇俏的郭府二小姐,便成了一个眉宇间带着几分倔强的乡下少年郎。
“小姐,你这打扮……也太像了吧!”小红被她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看清郭襄的模样,忍不住惊呼出声。
郭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吵醒云公子。我这副模样,才能混进城里打探消息。”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两碎银和云惊鸿交给她的崆峒派信物,“我去去就回,你们在密室里安心等着,千万不要外出。”
云惊鸿其实早已醒来,只是一直闭目养神。听到郭襄的话,他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担忧:“郭姑娘,实在不行,还是等我的伤势好转,我们一起去吧。黑风寨凶险,你一个人……”
“云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郭襄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配上黝黑的肤色,竟有几分少年人的爽朗,“我学过母亲的奇门遁甲,擅长隐匿踪迹,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全身而退。你安心养伤,等我带回黑风寨的消息,我们再商议对策。”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走向密室的通道。玄空大师早已在外等候,见她打扮成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郭姑娘心思缜密,这般乔装,想来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这是寒山寺的通关令牌,出山门时交给守门的僧人即可。”
“多谢大师。”郭襄接过令牌,深深一揖,便顺着通道离开了密室。
出了寒山寺,郭襄一路朝着苏州城的方向走去。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路边的野草带着露珠,空气清新。她故意佝偻着身子,脚步轻快却不显张扬,活脱脱一个进城谋生的乡下少年。
进城时,城门处果然有官兵盘查,不过大多是走个过场。郭襄将玄空大师的令牌递过去,官兵看了一眼,便挥手放行。进城后,街上已是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郭襄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四处打量,留意着街上的动静。
按照云惊鸿的指引,义兴堂位于苏州城的东南隅,是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郭襄一路打听,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义兴堂。宅院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义兴堂”的牌匾,看起来有些陈旧。
郭襄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郭小郎,是崆峒派云惊鸿公子的朋友,特来拜见秦猛兄弟。”郭襄压低声音,尽量模仿少年人的语气,同时从怀中掏出崆峒派的信物,递了过去。
那汉子接过信物,仔细看了看,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侧身让她进来:“跟我来吧,秦大哥正在里面等着。”
郭襄跟着汉子走进宅院,穿过一个天井,来到一间堂屋。堂屋内,一个身穿黑衣、身材高大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喝酒,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神色。他看到郭襄进来,放下酒碗,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云惊鸿派来的人?他自己怎么不来?”
“云公子遭遇蒙古狼牙卫的偷袭,身受重伤,暂时无法前来。”郭襄抱了抱拳,语气恭敬,“此次前来,是想请秦兄弟帮忙打探一下黑风寨的消息。”
“狼牙卫?”秦猛眼睛一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起来,“这帮狗娘养的,竟敢对云惊鸿下手!郭兄弟,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 他的声音洪亮,像打雷一般,性格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鲁莽冲动。
郭襄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秦兄弟仗义相助。我们怀疑,崆峒派失窃的七伤拳谱,就藏在黑风寨中。只是黑风寨地势险要,守卫森严,我们想先打探清楚里面的情况,再设法夺回拳谱。”
“黑风寨那群龟孙子,早就该收拾了!”秦猛骂骂咧咧地说道,“他们表面上是土匪,实则投靠了蒙古人,在苏州城里为非作歹,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我早就想端了他们的老巢,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顿了顿,又道,“黑风寨的寨主名叫周黑熊,武功高强,为人残暴,手下有四大金刚,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寨子里守卫森严,布满了陷阱,想要闯进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知秦兄弟可有办法,能打探到寨子里的具体情况?”郭襄问道。
秦猛挠了挠头,沉吟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在黑风寨里当差的小喽啰,名叫李四。他是个贪财的主,只要给够他银子,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来。不过他今日不在城里,要到傍晚才会回来。郭兄弟,你不如先在我这里歇着,等傍晚李四来了,我们再问他。”
郭襄点点头:“也好。那就有劳秦兄弟了。”
秦猛热情地招待郭襄坐下,又让人端来酒肉。郭襄推辞不过,只好坐下陪着他喝了几杯。秦猛虽然鲁莽,但为人豪爽,重情重义,聊起江湖事来滔滔不绝,郭襄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黑风寨和狼牙卫的消息。
原来,黑风寨不仅是狼牙卫在苏州的据点,还在暗中为蒙古人输送粮草和情报。周黑熊仗着有蒙古人撑腰,在江南一带横行霸道,不少武林同道都想除掉他,却都因黑风寨防御严密而无功而返。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秦猛派人去打探李四的消息,很快便有人回报,说李四已经进城,正在酒楼里喝酒。秦猛立刻带着郭襄,赶往那间酒楼。
酒楼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秦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李四,他正搂着一个风尘女子,一边喝酒一边吹嘘着什么。秦猛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四,好久不见啊!”
李四回头看到秦猛,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秦……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笔生意。”秦猛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低声道,“有件事想问问你,只要你如实回答,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在李四眼前晃了晃。
李四看到银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道:“秦大哥,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秦猛将他拉到酒楼外的僻静处,郭襄也跟了上去。秦猛开门见山:“李四,我问你,黑风寨里是不是藏了一本崆峒派的七伤拳谱?”
李四脸色一变,眼神闪烁:“秦大哥,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废话!如实回答我!”秦猛眼睛一瞪,语气严厉。
李四被他的气势吓住,连忙点头:“是……是藏了一本拳谱,听说就是崆峒派的七伤拳谱。周寨主把它当成宝贝,藏在寨子里的密室里,派了专人看守。”
“密室在哪里?守卫严密吗?”郭襄连忙问道。
“密室在寨子里的聚义堂后面,守卫非常严密,有十几个高手日夜看守,而且周围还布满了陷阱。”李四说道,“不过我听说,今晚周寨主会宴请狼牙卫的头领,到时候大部分守卫都会被调去前院,密室的守卫会相对薄弱一些。”
郭襄和秦猛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喜色。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好!多谢你了!”秦猛将银子递给李四,“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后果自负!”
李四接过银子,连连点头:“放心吧,秦大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
“郭兄弟,机会来了!”秦猛兴奋地说道,“今晚我们就闯黑风寨,夺回七伤拳谱,顺便除掉周黑熊那个狗贼!”
郭襄沉吟道:“黑风寨守卫森严,就算今晚守卫薄弱,我们两个人恐怕也难以成功。不如这样,我先回寒山寺,叫上云公子,我们三人一起行动,胜算会大一些。”
“好!就这么办!”秦猛立刻应允,“我现在就去准备家伙,今晚三更,我们在黑风寨外的山神庙集合!”
郭襄点点头,与秦猛告别后,便立刻朝着寒山寺的方向赶去。夜色渐浓,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郭襄加快脚步,心中充满了期待——她有种预感,今晚的行动,将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回到寒山寺时,已是深夜。郭襄悄悄潜入密室,云惊鸿和小红正焦急地等待着她。看到她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郭姑娘,情况怎么样?”云惊鸿连忙问道。
郭襄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包括黑风寨的布局、密室的位置,以及今晚周黑熊宴请狼牙卫头领的事情。
“太好了!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云惊鸿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牵动伤口而疼得皱起了眉头。
“云公子,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不宜动手。”郭襄连忙扶住他,“不如你留在密室里养伤,我和秦猛兄弟一起去就行了。”
“不行!”云惊鸿立刻反对,“七伤拳谱是崆峒派的至宝,我身为崆峒派弟子,理应亲自夺回。而且黑风寨凶险,你和秦猛兄弟两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顿了顿,又道,“我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郭襄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头应允:“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往山神庙与秦猛汇合。”
三人收拾好行装,在玄空大师的帮助下,悄悄离开了寒山寺。夜色如墨,山路崎岖,郭襄扶着云惊鸿,小红跟在后面,一路朝着黑风寨的方向赶去。
黑风寨位于苏州城西的黑风山上,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神庙就坐落在黑风山的山脚,距离黑风寨约莫有一里地的距离。
当郭襄三人赶到山神庙时,秦猛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背着一把沉重的鬼头刀,腰间还挂着几柄飞镖,看起来威风凛凛。看到云惊鸿来了,他连忙上前打招呼:“云惊鸿,你伤势好些了吗?今晚可是要硬仗要打!”
“多谢秦兄弟关心,不碍事。”云惊鸿拱了拱手,“有劳你打探消息,此次夺回拳谱,秦兄弟功不可没。”
“客气什么!”秦猛摆了摆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趁着夜色,正好潜入黑风寨。”
四人趁着夜色,悄悄朝着黑风寨摸去。黑风寨的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照亮了门口的两名守卫。两名守卫手持长刀,警惕地盯着前方,时不时地交谈几句。
“我们怎么进去?”小红压低声音问道。
郭襄观察了一下地形,指着寨墙西北角的一处阴影:“那里的寨墙相对较低,而且没有守卫,我们可以从那里翻墙进去。”
秦猛点点头:“好!我先上去探探路!”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一跃,如一只矫健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寨墙。他趴在寨墙上,观察了片刻,对着下面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郭襄立刻扶着云惊鸿,小红跟在后面,三人也相继攀上了寨墙。寨墙内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旁种着几棵大树,树影婆娑。远处的聚义堂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显然周黑熊正在宴请狼牙卫的头领。

“我们先去聚义堂后面的密室,找到七伤拳谱再说。”郭襄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
四人沿着石板路,悄悄朝着聚义堂的方向摸去。路上偶尔遇到巡逻的守卫,都被郭襄用奇门遁甲的步法巧妙避开。秦猛则负责殿后,一旦有守卫靠近,便立刻出手将其打晕,动作干净利落。
很快,四人便来到了聚义堂后面。聚义堂的后面是一座小院,小院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守卫。郭襄示意秦猛对付左边的守卫,自己则对付右边的守卫。秦猛点点头,身形一晃,如一道黑影般冲了过去,手中的鬼头刀轻轻一挥,便将左边的守卫打晕在地。郭襄也不甘示弱,身形灵动,一掌劈在右边守卫的后颈上,守卫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四人悄悄潜入小院,小院的正中央是一间石屋,想来就是存放七伤拳谱的密室。石屋的门口站着四名守卫,个个身材高大,眼神警惕,显然是周黑熊的亲信。
“看来只能硬闯了!”秦猛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鬼头刀。
云惊鸿点点头,拔出腰间的长剑:“郭姑娘,小红姑娘,你们掩护我,我去开锁!”
郭襄和秦猛立刻冲了上去,与四名守卫缠斗起来。郭襄施展落英剑法,身形灵动,匕首招招不离守卫的要害;秦猛的鬼头刀威力无穷,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逼得守卫连连后退。
云惊鸿趁机冲到石屋门口,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铁丝,开始撬锁。石屋的门锁极为复杂,云惊鸿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开。
“妈的,这锁也太结实了!”秦猛骂了一声,一刀逼退身前的守卫,转头对云惊鸿道,“我来试试!” 说着,他就要冲过去,用鬼头刀劈开大门。
“不行!”郭襄连忙阻止,“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的守卫!”
就在这时,一名守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朝着天空发射出去。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黑风寨。
“不好!他们在求救!”郭襄脸色一变。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呐喊声。显然,聚义堂的守卫已经听到了动静,正朝着这边赶来。
“快!再打不开锁,我们就走不了了!”秦猛焦急地说道。
云惊鸿额头冒汗,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终于,“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了。云惊鸿推开门,率先冲了进去。郭襄、秦猛和小红也立刻跟着冲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大门。
密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木盒。云惊鸿快步走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放着一本泛黄的拳谱,正是崆峒派的七伤拳谱!
“找到了!”云惊鸿心中一喜,连忙将拳谱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密室的墙壁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墙壁上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通道里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是谁?”郭襄握紧玄铁匕首,警惕地盯着通道。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面具的人从通道里走了出来,他的身材高大,身上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他走到油灯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狰狞的脸——脸上布满了伤疤,一只眼睛是瞎的,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周黑熊!”秦猛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周黑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没想到吧,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一般,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周黑熊,你投靠蒙古人,为虎作伥,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除掉你!”云惊鸿握紧手中的长剑,语气坚定。
“替天行道?”周黑熊嗤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真是不自量力!” 说着,他猛地挥出一掌,朝着云惊鸿拍去。掌风凌厉,带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显然是练了某种邪门武功。
云惊鸿不敢大意,连忙挥剑格挡。“当”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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