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终于在一片虚伪的繁华和陈默冰封的心境中散场。他没有等沈曼琳，独自一人回到了那栋曾经被称为“家”，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和背叛感的别墅。客厅里还残留着沈曼琳常用的那款昂贵香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格外刺鼻。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二楼的客房——从停车场那晚之后，他便主动搬出了主卧。
黑暗中，他脱下那身沾染了酒气和雨水泥土气息的西装，随手扔在椅背上。胃部的隐痛依旧持续着，但比这更难受的，是心头那块仿佛被生生挖空的钝痛。沈曼琳和贾仁毅在车内纠缠的画面，以及她事后那番苍白无耻的狡辩，如同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些影像驱散，却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淹没。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也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姐姐陈静”的名字。这么晚了，姐姐怎么会打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他连忙按下接听键。
“小默……小默……”电话那头，陈静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充满了惊慌和无助，“妈……妈她突然晕倒了！送到南县医院，医生说是……说是脑溢血！正在抢救，医生说情况很危险，要马上做手术，不然……不然可能就……”
陈静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默本就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站直身体，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了跳动。母亲王桂芳，那个一辈子勤劳善良、总是默默支持他的农村妇女，怎么会突然……
“姐，你别慌，慢慢说！”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沙哑，“妈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需要什么？”
“医生说手术越快越好，但是……但是要先交钱，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初步估算要十五万……”陈静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小默，你知道的，家里所有的钱之前都给爸治病用了，我这边凑了半天也只凑出两万块……怎么办啊小默？妈她等不起啊！”
十五万！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陈默胸口。如果是以前，对于掌管瑞丰商贸实际运作的他来说，十五万虽然不算小数目，但绝不足以让他如此为难。可现实是，他这些年的积蓄，大部分都投入了家庭开销和沈曼琳那些永无止境的奢侈品消费上，自己名下几乎没有什么流动资产。工资卡虽然在手里，但里面的钱远远不够。公司的钱，没有沈宏业或者沈曼琳的签字，他一分也动不了。
母亲的性命危在旦夕！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姐，你别急，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陈默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沉稳的语气安慰姐姐，“你就在医院守着妈，配合医生，我尽快弄到钱打过去！妈一定会没事的！”
挂断电话，陈默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他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找朋友借？他性格内敛，真正交心的朋友本就不多，而且十五万不是小数目，深更半夜，一时间向谁开口？预支薪水？沈宏业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他预支这么大一笔钱？
最终，他不得不面对那个他最不愿面对，却又是目前最快能弄到钱的途径——沈曼琳。尽管心中充满了屈辱和厌恶，但为了母亲的命，他不得不低头。
他找到沈曼琳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是一片嘈杂的音乐声和男女的嬉笑声，显然她还在某个娱乐场所。
“喂？什么事？”沈曼琳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背景里还能隐约听到贾仁毅和其他人的说笑声。
陈默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急切，尽量简洁地说明情况：“曼琳，我妈突发脑溢血，在南县医院抢救，急需十五万手术费。我这边暂时周转不开，你能不能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曼琳尖锐的声音打断：“陈默！你怎么回事？又是钱！你家那个无底洞到底有完没完？”她的语气充满了嫌弃和暴躁，“我在陪仁毅见非常重要的客户，谈的是几百万的大生意！你别拿这种破事来烦我行不行？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沈曼琳！这是我妈救命的钱！”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心寒，“几百万的生意是生意，我妈的命就不是命吗？！”
“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沈曼琳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语气刻薄，“你们家那种穷酸样，为了钱什么谎编不出来？我没空跟你啰嗦，你自己搞定！”
说完，根本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陈默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同床共枕七年的妻子，在得知他母亲生命垂危时，竟然能说出如此冷血无情的话！
就在这时，他的微信响了一声，是岳母赵金珠发来的一段语音。他点开，赵金珠那尖酸刻薄、充满鄙夷的声音立刻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陈默！你个穷鬼！你们家那些穷亲戚就知道拖后腿！你妈死活关我们沈家什么事？我告诉你，别想再从我们曼琳这里骗到一分钱！让你妈听天由命吧！有点自知之明，别再来拖累我们曼琳和我们沈家！晦气！”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陈默的心脏。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一边是母亲在生死线上挣扎，急需救命钱；另一边是妻子和岳母冷酷无情的羞辱和拒绝。绝望，如同窗外浓重的夜色，将他彻底吞噬。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冰寒，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在绝境面前，所谓的婚姻和家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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