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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在床上又躺了两日。

这两日，他房中的访客寥寥。父亲林战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各种珍贵的疗伤丹药，试图温养他那已然枯寂的源海，但结果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父亲眼中的忧虑与沉重，一日深过一日，却在他面前强撑着安慰：“轩儿，别急，总会找到办法的。”

林轩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他知道，父亲承受的压力，远比他更大。

除了父亲，便只有侍女小蝶和那位一直与他亲近的表妹林婉儿会时常过来。林婉儿总会带些她亲手做的点心，陪他说说话，眼神里的关切不似作伪。在这人情冷暖初显的时刻，这份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寒意。

这一日，他终于能勉强下床走动。推开房门，阳光有些刺眼。他打算去家族的膳堂用餐，顺便……感受一下这真实的世界。

从他的小院到膳堂，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却仿佛走遍了世态炎凉。

沿途遇到的族人，目光各异。一些年长的，或许还带着几分惋惜，摇头叹息而过。而更多的年轻子弟，目光则直接得多——有毫不掩饰的轻蔑，有赤裸裸的幸灾乐祸，还有曾经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者，此刻却挺直了腰板，投来挑衅般的斜睨。

“看，那就是我们曾经的‘天才’。”

“嘘，小声点，人家好歹是族长之子。”

“族长之子又怎样？现在就是个废物，难道还能靠着族长的名头吃一辈子？”

“听说他连源气都感应不到了，这辈子算是完了。”

“家族资源有限，总不能一直养着一个闲人吧？”

议论声如同苍蝇的嗡嗡声，虽不响亮，却无孔不入，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林轩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只是那袖袍之中，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提醒着他要保持清醒。

他走进膳堂。原本喧闹的大厅，在他踏入的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一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径直走向领取饭食的窗口。负责分发食物的执事，以前见到他都是满脸堆笑，恨不得将最好的食材挑给他。今日，那执事却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随手舀了一勺最普通的饭菜，“啪”地一声扣在他的食盘里，汤汁溅出少许，态度冷淡至极。

“下一个。”执事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林轩默默地端起食盘，环顾四周。他习惯坐的那个靠窗的、视野最好的位置，此刻已经坐了几个旁系的子弟。那几人看到他看过来，非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故意提高了谈笑声，其中一人甚至将脚搭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林轩什么也没说，只是找了一个最角落、无人注意的位置坐了下来。饭菜粗糙，难以下咽，但他还是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吃着。

尊严，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挣的。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就在这时，膳堂门口又是一阵骚动。

一男一女，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男的身着锦袍，面容倨傲，正是王家的大少爷，王焱。而女的，一身水蓝色衣裙，身姿窈窕，面容姣好，正是青阳城城主之女，柳芸。

看到这两人，林轩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柳芸，曾与他指腹为婚，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在他天才之名最盛时，柳城主与王家主都曾对他极力拉拢。尤其是柳芸，往日里对他更是温柔体贴，一口一个“林轩哥哥”。

王焱目光扫过大堂，很快就锁定了角落里的林轩，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柳芸跟在他身后，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和淡漠。

“哟，这不是我们青阳城第一天骄，林轩少爷吗？”王焱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膳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未免太掉价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林轩放下筷子，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有事？”

王焱嗤笑一声：“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听说你在觉醒仪式上出了点……意外？本命神器都没了？啧啧，真是天妒英才啊。”他嘴上说着惋惜，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郁。

柳芸轻轻拉了拉王焱的衣袖，低声道：“王焱哥哥，别说了……”

王焱却甩开她的手，声音反而提高了几分：“芸儿，你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一个连本命神器都没有的废人，还有什么资格占据着青阳城最好的资源？又有什么资格，耽误你的终身幸福？”

他图穷匕见，目光转向林轩，充满了挑衅：“林轩，我今天来，就是替芸儿传句话。当年的婚约，不过是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如今你已成废人，与芸儿已是云泥之别，这婚约，就此作废吧！这是退婚书，你签了它，对大家都好。”

说着，他身后一名护卫将一封鎏金的书信，啪地一声拍在了林轩的饭桌上。

“退婚”二字，如同惊雷，在膳堂中炸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当众退婚，这是何等巨大的羞辱！这简直是把林轩，把林家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林轩的目光，第一次彻底冷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视线掠过一脸得意的王焱，最终定格在柳芸脸上。

柳芸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林轩……对不起，我们……不合适了。”

看着她那躲闪的眼神，林轩忽然笑了。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和决绝。

他伸手，拿起了那封退婚书。

在王焱以为他要屈辱地签字时，林轩却看都没看，双手握住书信两端。

“嗤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响，那封代表着羞辱的退婚书，被他猛地撕成两半！紧接着是四半，八半……最终化为一捧碎纸，被他随手抛洒在空中，如同下了一场冰冷的雪。

“你！”王焱脸色一变。

在漫天飘散的纸屑中，林轩挺直了脊梁，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他目光如炬，直视王焱与柳芸，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膳堂，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柳芸，今日不是你退我的婚，而是我林轩，休了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王焱，今日之辱，我林轩记下了！三族会武之上，我必亲手，向你讨回！”

话音落下，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轩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以及那铿锵誓言中蕴含的决绝与力量，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王焱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柳芸更是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林轩不再看他们一眼，推开身前的食盘，在无数道震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膳堂。

他的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那背影里，没有了往日的荣耀光环，却多了一份淬炼过的坚韧，与一股不向命运低头的桀骜！

属于林轩的逆袭之路，从这最深的耻辱与最决绝的誓言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