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租客挂在了本地租房APP上，说我这个女房东冷漠无情，房子贵不说，还从不关心租客的生活。
节假日连一句问候语都没有。
但他们不知道，我这栋楼的规矩是，所有租客水电网全免。
并且每人每月有两次免费的深度保洁服务。
全网都在骂我没有“人情味”，我索性顺水推舟。
直接贴出公告：为增进邻里感情，本楼将取消水电全免和保洁服务，改为每周组织一次集体大扫除和茶话会。
公告一贴，整栋楼都疯了，租客们半夜敲我的门，求我别搞什么茶话会，把水电费和保洁阿姨换回来。
1
重阳节快到了，我照例让保洁阿姨准备给每户进行一次免费的深度保洁。
这栋楼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他们一辈子心善，唯一的嘱咐就是要我善待每一个租客。
所以我一直提供着远超市场水平的福利，只为延续这份善意。
租客群里，一个刚搬来不久的女孩忽然@了我。
她的头像是张精致的网红脸，ID叫“白露为霜”。
白露：“@房东苏小姐，苏姐，咱们楼重阳节有什么活动吗？比如组织大家一起登高望远、赏赏秋菊什么的？”
我正在核对保洁阿令的排班表，看到消息，便随手回了一句。
我：“你好，没有统一安排，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群里安静了几秒。
白露又发了一条，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现在都这么冷漠了吗？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和氛围感？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住在三楼的王姐立刻给我发来私信。
王姐：“小苏，你别理那个白露，她就一戏精，天天在朋友圈发什么精致生活，我看她就是想拉着大家给她当背景板拍照呢。”
我笑了笑，回了个“没事”。
可我没想到，白露会直接找上门来。
她抱着手臂，靠在我的办公室门框上，脸上写满了审视和不满。
“苏姐，我能问问，为什么咱们这栋楼这么‘冷漠’吗？”
“我建议，你可以取消那个什么保洁服务，把钱省下来，多搞搞社区活动，增进一下邻里感情。”
“大家住在一起，跟陌生人一样，你不觉得很失败吗？”
我看着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水电网全免，每月两次深度保洁，这是我能给租客最实在的福利。”
“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让大家住得舒服、省心、省钱，更有价值。”
白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佛系”的房东，说话这么直接。
“我……我就是提个建议！”
她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关门时故意弄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没太在意。
可傍晚时分，我路过白露的房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凑在她门口。
是老刘。
他是楼里住了三年的老租客，平时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见谁都热情。
此刻，他正对着白露，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最后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白露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看到她转身回屋，熟练地架起手机支架，调整好角度，对着窗外摆出一副孤单又落寞的表情，眼角似乎还挤出了几滴泪。
手机的录制红点，一闪一闪。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要出事了。
2
当晚，一条视频就爆了。
标题是：《月薪三千，住在江浙市最冷漠的出租楼是什么体验？》
发布者，正是“白露为霜”。
视频里，我耐心解释的话被恶意剪辑得支离破碎，声音也被处理得冷漠又刺耳。
所谓的免费保洁，被她歪曲成“房东随时派人进你家，监视你的隐私”。
水电网全免，则被她说成“羊毛出在羊身上，租金比周边贵了一大截，捆绑消费”。
她对着镜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我真的不图什么，我只是想要一点点邻里间的温暖，想要一点点过节的仪式感。”
“可房东却说，这些都没用，只有钱最实在。”
“难道现在的人情，真的就只剩下冷冰冰的利益了吗？”
评论区彻底炸了。
【这房东也太恶心了吧？典型的资本家嘴脸！】
【小姐姐别哭！曝光她地址，我们帮你去喷！】
【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冷血房东，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就该被00后好好整顿一下！】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
我这栋楼的租金，明明是周边区域最低的！
我点开视频的点赞列表，想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跟风。
指尖划过，一个熟悉的头像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是住在二楼的小张。
上个星期，他房间的空调坏了，半夜十二点给我打电话。
我二话不说，自己贴钱请了加急维修的师傅，一个小时就给他修好了。
临走时，他还一个劲地跟我说“谢谢苏姐，你真是个好人”。
现在，他默默地给白露的视频，点了一个赞。
这一个赞，比网上成千上万条辱骂，更让我感到心寒。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白露和老刘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老刘搓着手，一脸为难地打圆场：“苏姐，你看这事闹的。小露也是为了大家好，想让咱们这栋楼更有凝聚力嘛。现在网上都看着呢，要不，您就顺应民意，搞个活动安抚一下大家？”
白露则抱着手臂，有恃无恐地扬了扬手机。
“苏姐，现在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要求了，这是所有租客的呼声。”
“你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按我说的做。取消保洁，搞活动，再给我们每人发点过节礼物，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这是在公开威胁我。
我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正想开口，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而有磁性的男声。
“你好，是苏冉女士吗？”
“我是星河资本的江彻。”
星河资本？
我愣了一下，那是国内顶级的投资公司。
“江先生，你好。”
“苏女士，我司原本对你名下的这栋物业有很强的收购意向，初步估值在五千万左右。”
“但我们刚刚监测到，关于贵物业的负面舆论正在网络上发酵。”
江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对于一个存在严重管理风险和租客矛盾的项目，我们必须重新进行评估。”
“就这样。”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白露和老刘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们以为，这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着眼前得意的白露，和那个假惺惺的老刘，内心的冰冷迅速蔓延。
我给的善意，在他们眼里，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弱。
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不是输给了白露，我是输给了自己那可笑的坚持。
3
一夜之间，我成了全城的“黑心房东”。
手机被打爆，全是辱骂的短信和骚扰电话。
有人在楼下的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喷了三个刺眼的大字——“滚出去！”
更恶心的是，在白露那条视频下面，一个自称“内部租客”的匿名账号，被顶上了热评。
【别洗了，我就住在这里！什么水电全免？假的！押金都克扣了我一半！】
下面立刻有无数“假租客”涌现，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在这里过着多么压抑、多么悲惨的生活。
谎言，在狂欢的人群中，被当成了真相。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那三个刺眼的红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起父母把这栋楼的钥匙交给我时，笑着说：“小冉，以后要让住在这里的每个年轻人，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啊。”
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苦心经营的“家”，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肆意践踏和抹黑的笑话。
朋友看不下去，打电话给我，说已经联系了相熟的媒体，可以帮我发澄清稿，把事实说清楚。
我拒绝了。
“不用了。”
我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现在任何解释，都像是心虚的狡辩。”
在铺天盖地的恶意面前，真相一文不值。
我挂了电话，关掉手机，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沓崭新的A4纸。
既然他们想要“人情味”，那我就给他们。
既然他们觉得我的善意廉价，那我就收回。
我不是输了，我只是不想再玩了。
从今天起，我苏冉，只当一个商人。
我拧开钢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这不是妥协，这是我的审判书。
写完，我走到一楼大厅，将这份亲手书写的公告，郑重地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公告的标题，格外醒目：
《关于提升本楼社区文化建设及邻里互动体验的试行方案》
下面的内容，更是让每一个路过的租客都停下了脚步。
公告的最后一行，我用红笔加粗、划了下划线。
【明日上午十点，于一楼大厅召开全体租客大会，商讨方案具体执行细节。无故缺席者，将视为默认同意本方案，并自愿承担一切后续责任。】
风暴，才刚刚开始。
4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一楼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
白露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众星捧月。
她正举着手机开直播，标题刺眼又嚣张：
“家人们，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我们的抗争胜利了！”
老刘则在一旁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功劳”。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咱们苏大房东就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她就得妥协！”
“以后这楼里，咱们租客说了算！”
十点整，我准时出现在大厅门口。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幸灾乐祸、看戏、得意，不一而足。
我走到台前，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投影幕布，连接着我的手机。
我没有说话，先对着台下所有租客，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台下一片哗然。
白露的直播间里，弹幕瞬间刷满了“00后牛逼！”“资本家低头了！”的字样。
我直起身，语气诚恳。
“抱歉，是我之前的管理方式太过僵化，忽略了大家对于人情味和社区温暖的需求。”
“因为我的固执，给大家带来了困扰，也给楼宇的声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随即变得热烈。
他们以为，这是我的道歉，是他们胜利的勋章。
他们以为，接下来，我会宣布一个“双黄蛋”福利——既保留原有福利，又增加社区活动。
白露更是得意地将镜头对准我，仿佛在炫耀她的战利品。
我等掌声停下，话锋一转，声音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为了彻底解决邻里间的疏离感，也为了让大家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经过一晚上的慎重考虑，我决定——”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
“即日起，本楼将取消沿用多年的水电网全免，以及每月两次的免费深度保洁服务。”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的头顶轰然炸响。
整个大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公布我的“温暖”新方案。
“改为阶梯式水电收费，超出基础额度，费用翻倍。”
“同时，为了增进大家的感情，我们将大力推行‘邻里互助计划’——”
“从本周开始，每周六下午三点到五点，为本楼集体大扫除时间，所有租客必须参加，共同清洁楼道、大厅、垃圾房等公共区域。”
“每周日晚上七点，为邻里茶话会时间，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分享生活，增进感情。”
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从水电全免、保洁上门的天堂，到集体大扫除、强制茶话会的地狱。
这个巨大的落差，让他们的大脑直接宕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放在台前的手机亮了。
一条微信消息，被清晰地投在了所有人面前的巨大幕布上。
发信人是【星河资本-江彻】。
【苏小姐，鉴于贵物业今日暴露出的严重租客矛盾及管理模式突变，我司风险评估部门认为其商业价值已严重受损。现正式通知，我司将撤回全部收购意向。】
幕布上，那份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文件名叫做《5000万收购意向书》的PDF文件，显得格外讽刺。
五千万。
不是估值，是白纸黑字的收购意向书。
所有租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白露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直播间的屏幕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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