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正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长途巴士的车窗上,模糊了外面飞驰而过的、单调的灰绿色山影。
林野把头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眼底带着连日奔波求职未果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茫然。
二十八岁,失业程序员。这两个标签像两道沉重的枷锁,把他牢牢钉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路泥泞,后退无门。

城市的霓虹与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那一切都已与他无关。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最后一件事——继承祖父留在雾镇的那栋老宅,以及附带的,那个据说早已废弃多年的“老邮局”。
关于祖父林正国,林野的记忆有些模糊。那是个沉默寡言、身上总带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霉味的老人。他守着雾镇那间门可罗雀的老邮局一辈子,在父母口中,是个“不务正业”、“神神叨叨”的怪人。
林野童年时偶尔暑假回来,总觉得那栋爬满青藤的灰砖小楼里,藏着太多阴凉而神秘的角落,尤其是祖父那双看过来时,仿佛能穿透表象的眼睛,让他既好奇又有些畏惧。
祖父是三个月前去世的,很突然,被人发现时,就安静地坐在邮局柜台后的那把旧藤椅上,像是睡着了。
处理完后事,林野本打算将老宅和邮局尽快脱手,了却这桩麻烦,但律师转交的祖父遗嘱里,却有一句格外突兀的话:“小野,如果累了,就回来看看。邮局需要人守着,这里……或许有你的路。”
你的路?林野苦笑。一条在偏僻小镇守着一间注定被时代淘汰的老邮局的路吗?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份无奈。
巴士在一个简陋的招呼站“吱呀”一声停下,打断了林野的思绪。雾镇到了。
提着简单的行李跳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湿冷水汽的风立刻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噤。雨势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块脏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眼前的雾镇,名副其实,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之中,远处的房屋、树木都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镇子很安静,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一种与世隔绝的沉寂感沉甸甸地落下。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林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小镇似乎和他记忆中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更显破败了些。偶尔有路过的居民,穿着深色的雨衣,步履匆匆,投来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审视和……疏离?甚至可以说是警惕。
他们看到他这个陌生面孔,先是疑惑,随后目光落到他手中写着地址的纸条,或者他前进的方向时,便会迅速移开视线,加快脚步离开,仿佛躲避什么不祥之物。
林野皱了皱眉,这种氛围让他很不舒服。
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那栋熟悉的二层灰砖小楼终于出现在眼前。老宅和记忆里重叠,只是墙上的青藤更加茂密,几乎要将“雾镇邮政”那块褪色严重的木牌彻底吞噬。
黑色的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方的窗户像一只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来客。
他用钥匙打开那把沉重、锈迹斑斑的老式铜锁,“嘎吱——”一声,推开木门,一股陈年的尘埃气息混杂着纸张、木头和某种说不清的、类似旧书籍存放过久的阴凉气味涌了出来。
屋里光线昏暗,他摸索着在门边找到了电灯开关,按了几下,毫无反应。看来电路早就停了。他只好借着从门口和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打量内部。
进门便是曾经的邮局营业厅,不算大,地上散落着一些泛黄的宣传单。一个深木色的柜台横亘在中间,后面是分拣信件的格子架,大部分都空着,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柜台后面,那把祖父常坐的旧藤椅还在,静静地摆在那里,椅面上也有了一层灰。
一切都透着一种时光凝固般的死寂。
林野叹了口气,将行李放在还算干净的角落,打算先简单收拾一下,至少找个能坐能睡的地方。他走向柜台,目光无意间扫过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颜色略深的木质暗格。若不是他角度凑巧,根本发现不了。
他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摸索着暗格的边缘,触感冰凉。尝试着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小块木板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不大的空间。
暗格里没有他想象中的老鼠或虫蛀,只有两样东西: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厚厚的笔记本,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触手冰凉的金属印章。
他先拿起那枚印章。它似乎是青铜材质,边缘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印章顶端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缠绕的藤蔓,又像是难以辨识的符文。底部则刻着四个古朴的小篆——“镇魂授信”。
“镇魂授信?”林野低声念出,心中疑窦丛生。一枚邮局的印章,怎么会用这么奇怪的名字?听起来更像是道士用的法器。
他放下印章,拿起那本笔记本。解开牛皮纸,笔记本的封面是硬壳的,没有任何字样,边缘已经磨损发毛。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泛黄,上面是祖父那手熟悉的、略显潦草的钢笔字:
“余,林正国,雾镇第七代守邮人。此册所记,皆为邮局隐秘,非林氏血脉,不可轻窥。后世子孙若有机缘见此册,须谨记:邮局所传,非俗世之信;所渡,非阳间之人。执念汇聚,亡者心声,皆在此间流转。慎之,重之!”
亡者心声?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开篇的话,是什么意思?守邮人……又是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的荒谬感,继续往下翻。后面几页,用更小的字记录着一些零散的规则:
“——邮局信件,分三等。一为‘普通执念信’,白封,七日为期,送抵可安魂;二为‘怨念诅咒信’,黑封,三日为期,超时必生诡变,祸及送信人;三为‘时空秘信’,无定色,无定期,然涉时空之秘,险不可测。”
“——接信之初,需辨明收信之人。或为活人,需其‘心甘情愿,愿意见证’;或为魂体,需寻其‘魂之所依,魂锚之地’;或为物品,需封入‘羁绊最深之旧物’。”
“——切记!莫碰带有‘黑乌鸦衔信’图案之邮票信件!若见此类信,速避!魂鸦会……已在窥伺……”
笔记到这里,字迹显得有些凌乱,仿佛书写者当时心绪不宁。而“魂鸦会”三个字,更是被用力描粗了一圈,透着一股深深的忌惮。
林野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都什么跟什么?祖父难道真的……如父母所说,精神不太正常?这些规则读起来,简直像是一本拙劣的志怪小说设定集。
他合上笔记本,揉了揉眉心,感觉一阵头痛。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回来。这地方,连同祖父留下的这些“遗产”,都透着一股不祥的诡异。
就在这时——
“咚。”
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从前方的柜台处传来。
林野浑身一僵,猛地抬头。营业厅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是听错了?风吹动了什么?
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几秒后,“咚……咚……” 又是两声,比刚才更清晰,更明确,就是从柜台外面,顾客通常站立的位置传来的!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击着柜台桌面。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林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柜台方向,那里空空如也。
“谁?!”他声音干涩地低喝。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
但紧接着,一样东西,轻飘飘地、毫无征兆地,从柜台外的空中,缓缓落下,掉在了积满灰尘的台面上。
那是一个……信封。
一个极其古怪的信封。
信封本身是普通的牛皮纸颜色,但它的表面,却泛着一种湿漉漉的、不正常的微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信封的封口处,并非用胶水或糨糊粘合,而是被几片细小的、五彩斑斓的贝壳碎片,紧紧地、严丝合缝地镶嵌封堵着!贝壳边缘锐利,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而奇异的光泽。
林野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了笔记本上的话——“普通执念信,白封……”
可这封信,绝不普通!那湿漉漉的质感,那用贝壳封口的诡异方式……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锋利的贝壳碎片,捏住了信封的一角。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湿滑信封的一刹那——
“救……救我……”
“好冷……水里……好黑……”
一个微弱、稚嫩、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小女孩的啜泣声,像一根冰冷的针,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脑海!
“嗡”的一声,林野只觉眼前一花,短暂的眩晕感袭来。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冰冷的深水,水草像鬼手般缠绕,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小身影正在水中无助地沉浮、挣扎……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啊!”
他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幻觉和声音也随之消失,但那份冰冷的恐惧和绝望感,却真实地残留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静静躺在柜台上的那封贝壳信。
亡者信件……真的存在?
祖父笔记里写的……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老邮局那扇沉重的木门外,传来了一阵不疾不徐的、清晰的敲门声。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一个苍老却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家的娃子,是你在里面吗?快开门!我是你陈阿婆。你刚才……是不是接到什么‘东西’了?”
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敲打着门窗,像是无数阴魂在絮语。
而那张躺在柜台上的、用贝壳封口的湿信,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泛着冷光,仿佛一只来自深水之下的、不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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