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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宗，外门，后山杂役处。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罩住连绵的山峦，也罩住了角落里那间漏风的木屋。林风蹲在灶台前，正用一块磨得发亮的青石，反复刮着铁锅中最后一点焦黑的药渣。锅里的水早就凉透了，只余下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苦味的草木气息，那是他今天为外门管事熬完“凝气汤”后，特意省下的一点药底子。

“林风！还磨蹭什么？张管事的劈柴还没送过去，想挨罚吗？”

粗犷的呵斥声从院门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风握着青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几分白，却没回头。他知道来人是外门弟子赵虎——仗着自己是内门弟子的远房亲戚，平日里最爱欺负他们这些没背景的杂役弟子。

“知道了，这就去。”林风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快速将铁锅倒扣在墙角，又从床底下拖出半捆劈好的木柴，背起就往外走。

路过院中那棵老槐树时，林风的脚步顿了顿。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圆盘，边缘缺了一角，表面刻着几道模糊不清的纹路，正是他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东西。

他父亲曾是镇上小有名气的阵师，能布下简单的“聚气阵”帮人调理身体，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却让那个总把“阵纹里藏着天地道理”挂在嘴边的男人，永远离开了他。临走前，父亲只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带着这半块残盘来青岚宗，说这是“改变命运的机缘”。

可来到青岚宗三年，林风只看到了“命运”的冰冷。

作为外门杂役弟子，他每天要做的不是修炼，而是劈柴、挑水、给管事熬药，能分到的修炼资源少得可怜——每月只有三粒最低阶的“聚气丹”，连维持炼气一层的修为都勉强。至于阵道？外门弟子根本没资格接触，那些记载着阵纹知识的典籍，都锁在内门的藏经阁里，像遥不可及的星辰。

“想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赵虎的脚重重踹在林风的背上，林风一个趔趄，背着的木柴散落了几根，胸口的残盘也被撞得硌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咬了咬牙，没敢反驳，只是蹲下身去捡木柴。赵虎却不依不饶，一脚踩在他刚要捡起的木柴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我听说你爹以前是个阵师？呵，什么阵师，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不然怎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还让你跑到这儿当杂役？”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林风的心里。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可看到赵虎身上那隐隐浮动的炼气三层灵力波动时，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实力不如人，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还敢瞪我？”赵虎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打。林风下意识地往后缩，胸口的残盘却在这时突然热了起来——那股热度很温和，不像灵力的灼热，倒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暖玉，顺着胸口传遍四肢百骸。

紧接着，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残盘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竟在昏暗中亮起了微弱的青光！那青光很淡，只有林风自己能看见，它们像一条条细小的蛇，在残盘上缓缓游动，最后汇聚成一道极细的光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眉心。

林风只觉得脑海里“嗡”了一声，眼前的世界似乎变了。

他看到赵虎脚边的地面上，有几缕极淡的白色雾气在缓缓流动，那些雾气沿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轨迹缠绕着，隐约形成了一个破碎的圈；他还看到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有一点更浓的白色雾气凝结着，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你发什么呆？”赵虎的手已经挥到了眼前，林风却凭着一股本能，猛地往旁边躲开——他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竟恰好避开了这一巴掌。

赵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风能躲开，正要再动手，远处却传来了管事的吆喝声：“赵虎！张管事让你去前院领东西，还在这儿磨蹭？”

“算你好运！”赵虎狠狠瞪了林风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林风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低头看向胸口的残盘，那青光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触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可脑海里那清晰的“轨迹”画面，还有身体里那股莫名的轻盈感，都在告诉他——父亲没骗他，这残盘，真的不一般。

他快步将木柴送到张管事的住处，又借着夜色，悄悄绕回了老槐树下。刚才那道浓一点的白色雾气，就在树根旁边。林风蹲下身，用手拨开松软的泥土，很快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株长着三片叶子的小草，叶子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微弱的灵气。

“这是……三叶凝气草？”林风的眼睛亮了。

他在药堂帮忙时见过这种草药，是炼制聚气丹的辅材，虽然不算稀有，却也不是杂役弟子能随便得到的。更重要的是，三叶凝气草旁边的泥土里，还埋着几粒草籽——刚才残盘指引他看到的“轨迹”，正是围绕着这株草药形成的！

林风小心翼翼地将草药和草籽挖出来，揣进怀里。他回到木屋，关上门，再次拿出那半块残盘。这一次，他试着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灵力，缓缓注入残盘。

残盘没有任何反应。

林风皱了皱眉，又试着用指尖沾了一点自己的血，抹在残盘的缺角上。

这一次，残盘终于有了动静。

淡青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比刚才更亮了些，盘面上的纹路清晰了许多，甚至有一行细小的文字，在青光中缓缓浮现：

“万象初开，阵纹为引，解析聚气阵，可凝灵液……”

林风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聚气阵！那是父亲生前最常布的阵法，他虽然没学过布阵，却听父亲讲过无数次阵纹的排列。而“灵液”——他在典籍里见过记载，那是比聚气丹效果强十倍的修炼资源，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使用！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林风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簇微光正缓缓燃起。

他握紧了手中的残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三年来的委屈、不甘、迷茫，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方向。

或许，他的仙途，真的能从这半块残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