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为雄踞天衍大陆东隅的天都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城东,秦府。
作为天都城三大家族之一,秦府的占地极为广阔,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无不彰显着其赫赫威名。府邸最深处,一片被阵法笼罩的幽静竹林内,天地元气比外界浓郁了数倍不止,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如同温顺的游鱼,环绕着竹林中央的一方白玉高台。
高台之上,盘坐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双本该充满少年锐气的眸子,此刻却微微眯着,流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慵懒。
少年名为秦凡,乃是秦家当代家主秦战的独子,秦府唯一的少主。
此刻,他正进行着每日清晨的必修课——引气入体。只见他双手法诀轻捏,呼吸吐纳之间,周围浓郁的天地元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牵引,疯狂地向他体内涌去。气流入体的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带起了“嘶嘶”的轻微破风声。
若是被外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引气速度如此霸道,这哪里是淬体境武者该有的景象?就算是那些已经凝聚了元丹的强者,恐怕也多有不如。
然而,这在秦凡身上,却早已是常态。
一个时辰后,秦凡缓缓收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如一道白色箭矢,射出数米之远,将一根翠竹的叶片搅得粉碎。
“淬体九重天巅峰,距离元丹境,也只差临门一脚了。”秦凡揉了-揉略微发麻的雙腿,从白玉高台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却没有多少突破在即的兴奋,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恼。
“唉,修炼真是件麻烦事啊。”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为了以后能安安心心地躺平,谁愿意天天坐在这里吸气呼气?真是无聊透顶。”
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不知要让多少为了一丝元气而拼死拼活的武者气得吐血。
秦凡,天都城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这个名号,从他六岁那年检测出修炼天赋开始,就牢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在这个名为“天衍大陆”的世界,力量体系分为“武道”与“丹道”。武者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肉身,凝聚“元丹”,开辟“紫府”,追求的是破碎虚空的无上伟力。丹师则修炼精神力,感知天地间的“药灵”,以丹火炼制丹药,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更能以精神御火,杀人于无形。
自古以来,丹武不两立。武者认为丹师不过是些依靠外物的药罐子,自身孱弱不堪。丹师则鄙夷武者是只懂打打杀杀的蛮夫,粗鄙不堪。想要在其中一道上有所成就,便已是千难万难,更遑论两者兼顾?
可秦凡,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
他天生拥有一种万年不遇的逆天体质——丹武双绝脉。
寻常人的经脉,如同单向的河道,要么只能容纳狂暴的元气奔腾,要么只能蕴养温和的精神力。而秦凡的经脉,却像是可以自由切换航道的阴阳之河,既能承载元气的冲击,也能滋养精神力的壮大。
这让他无论是修炼武道,还是钻研丹道,都事半功倍,毫无阻碍。
“武道这边暂时到了瓶颈,那就换换口味。”秦凡嘀咕着,走下高台,来到了竹林边的另一处空地上。这里没有引聚元气的阵法,反而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丹炉。
他没有立刻开始炼丹,而是闭上了双眼,眉心处,一股无形的波动缓缓散开。这便是丹师的根本——精神力。
随着他精神力的发散,周围的世界仿佛在他的感知中变了模样。空气中飞舞的不再是元气,而是一颗颗五颜六色、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光点,这便是“药灵”,天地间草木精华的具现化。只有强大的精神力,才能感知并捕捉它们。
秦凡的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轻柔而精准地笼罩住这片竹林。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哪一株翠竹生长得最为茁壮,哪一片竹叶蕴含的生机最为浓郁,哪一寸泥土下的根茎吸收了最多的养分。
这种入微的洞察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一品炼丹师的范畴。
“嗯,精神力似乎又涨了一丝,不错不错。”秦凡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他而言,强大的精神力,不仅仅是为了炼制更高阶的丹药,更是为了实现他人生终极目标的必要工具。
那个目标,说出来可能会让无数雄心勃勃的修炼者嗤之以鼻——炼制出传说中的“长生不死丹”,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几只仙鹤,种几亩药田,吃了睡,睡了吃,安逸地活到天荒地老。
没错,这位被誉为秦家麒麟儿、天都城未来之星的绝世天才,其实是个毫无大志的“懒癌”晚期患者。他所有努力修炼的动力,都源于对未来“躺平”生活的美好向往。在他看来,打打杀杀,争霸天下,实在是太累了,风险又高,远不如长生不死来得实在。
“开始干活吧,炼完这炉‘凝神丹’,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秦凡拍了拍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几株药草。这些都只是最普通的一品药材,但在他手中,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他没有使用丹炉,而是左手掌心向上,心念一动,一簇淡黄色的火焰凭空升腾而起。这是“丹火”,由精神力与体内一丝元气结合所化,是每一位炼丹师的标志。
火焰一出现,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秦凡神情专注,右手屈指一弹,一株药草便精准地落入火焰之中。
“滋啦……”
药草在火焰中迅速枯萎、蜷缩,但并未化为灰烬。秦凡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精准地控制着丹火的每一分温度,将药草中的杂质一点点焚烧殆尽,只留下一滴翠绿色的药液,悬浮在火焰中心,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紧接着,第二株、第三株……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涩与勉强。他对火候的掌控,对药性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天都城丹师总会里的那些二品炼丹大师,看到这一幕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一炷香后,所有的药材都被提炼完毕,化作了十几滴颜色各异的药液,在秦凡的掌心火焰中缓缓旋转,互不侵犯。
“凝!”
秦凡低喝一声,精神力猛地一收。十几滴药液瞬间融合在一起,在一阵剧烈的翻滚之后,逐渐凝聚成形。
药香愈发浓郁,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青光的丹药,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火焰之中。丹药表面,还有着一圈浅浅的丹纹,这是一品丹药达到高级品质的象征。
“搞定,收工。”秦凡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将丹药收入一个玉瓶中,撤去了丹火。
就在这时,竹林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凡儿,修炼结束了吗?”
“娘,我在这呢。”秦凡连忙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迎了上去。

来者是一位风姿绰存的美妇人,正是秦凡的母亲,柳青。她看着自己这个无可挑剔的儿子,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骄傲。
“又在炼丹?你这孩子,就是太刻苦了,也要注意休息。”柳青心疼地为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秦凡心中暗笑,嘴上却乖巧地应道:“知道了娘,这不是想着快点突破,好为父亲分忧嘛。”
听到这话,柳青脸上的笑容更甚,但随即又化为一丝忧虑:“你父亲最近确实很操劳。王家和李家在生意上处处针对我们,要不是你前些天改良了‘回春散’的丹方,让我们的药坊生意压了他们一头,情况恐怕会更糟。”
天都城三大家族,秦、王、李,明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却争斗不休。秦家以丹药生意起家,占据了城中最大的药材坊市,自然成了另外两家联合打压的对象。
“放心吧娘,有我在,王家和李家翻不起什么浪花。”秦凡自信地说道,他这份自信,来源于他远超同龄人的实力和丹术。
“娘当然信你。”柳青欣慰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再过三天就是你的成人礼了,到时候,皇家那边也会派人前来观礼,说不定……嫣然公主也会来呢。”
林嫣然,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也是与秦凡自幼便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提到这个名字,秦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殿下,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这桩婚事,不过是当年秦家鼎盛之时,与皇室之间的一场政治联姻。
只是,他天生不喜束缚,更何况是婚姻这种能束缚一辈子的东西。在他的“躺平”大计里,可没有娶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这一项。公主多麻烦啊,规矩多,架子大,哪有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
“娘,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您就别操心了。”秦凡打着哈哈。
“什么叫八字没一撇,这可是你爷爷和先皇定下的亲事,全天下都知道。”柳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嫣然公主天资聪颖,年仅十五岁便已是淬体八重天,与你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秦凡心中不以为然,淬体八重天么?好像……是自己去年就达到的境界吧。
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连连点头:“是是是,娘说得都对。”
看着儿子敷衍的模样,柳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主意大,便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道:“成人礼是你人生中的大事,万万不可懈怠。这几天好好准备,争取在典礼上一举突破到元丹境,到时候,看谁还敢说我们秦家后继无人!”
“一定一定。”秦凡拍着胸脯保证。
送走了母亲,秦凡脸上的乖巧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思索。
王家和李家的打压,皇室暧昧不清的态度,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公主未婚妻……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他感觉有些烦躁。
“麻烦事真是越来越多了。”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看来,我的‘长生不死丹’研究计划,得加快进度了。只要能成功,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谁还管得了我?”
他回到白玉高台之上,却没有再次修炼,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本古朴的兽皮手札。手札上没有名字,封面画着一个滑稽的笑脸。
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远在“丹武双绝脉”之上。
这是他三年前在后山禁地无意中发现的,里面记载了一位上古丹神的炼丹心得,以及无数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丹方。其中,排在第一位的,赫然便是——“九转长生丹”!
虽然手札上明确标注,此丹方只是理论,从未有人成功炼制过,而且所需的材料样样都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但秦凡却将其视作了自己人生的终极奋斗目标。
“第一转就需要‘龙涎草’、‘凤血花’、‘麒麟角’……嗯,确实有点难度。”秦凡摸着下巴,看着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药材名字,非但没有气馁,眼中反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不过,有目标总比没目标好。只要能长生不死,再大的麻烦,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少年并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他人生,将他所有“躺平”幻想彻底碾碎的巨大风暴,正在三天后的成人礼上,悄然等待着他。
此刻的他,依旧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依旧做着长生不死、逍遥自在的美梦。
夕阳的余晖透过竹林的缝隙,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预示着他未来那段,注定不凡,也注定充满荆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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