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对于天都城而言,既漫长又短暂。
漫长,是因为城中所有势力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秦家那场注定不凡的成人礼。那一日秦凡在门口的雷霆手段,余威至今未散,所有人都在猜测,王、李两家会如何报复?皇室公主亲临,又代表着何种风向?

短暂,则是因为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各种猜测与八卦中时,第三日的清晨,已然到来。
这三天,天都城暗流汹涌。王家和李家一反常态,偃旗息鼓,非但没有报复,反而收缩了所有产业,闭门谢客,仿佛被秦凡彻底打怕了。但这异乎寻常的安静,却让秦战嗅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而整件事的主角,秦凡,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秦府后山的竹林,这三日来,已经化作了一片元气禁地。
从第一天开始,竹林上空就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元气漩涡。方圆数里之内的天地元气,都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强行掠夺而来,疯狂地灌入竹林中心。
秦战曾试图靠近,但刚踏入竹林十丈,就被那股狂暴的元气流逼得连退数步,险些受伤。他心中既惊又喜,知道儿子正处在一个极其关键的蜕变期。
竹林深处,白玉高台之上。
秦凡的身影早已被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白色元气浓雾所包裹。在他的身边,堆积如山的玉瓶已经尽数化为齑粉。他这半年来积攒的所有丹药,包括那三颗珍贵的一品高级凝神丹,都在三天之内,被他那“丹武双绝脉”和《不灭丹皇经》毫不留情地吞噬一空。
“咔……咔嚓……”
在他的体内,传来了仿佛冰层碎裂般的细微声响。
如果此刻有人能透视他的身体,便会发现,他那本已坚韧无比的经脉、骨骼、乃至五脏六腑,都在海量元气与精纯精神力的双重淬炼下,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神秘的金色光晕。
他的气息,早已超越了淬体九重天的范畴,却又没有凝聚元丹,而是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临界点上。
这,正是丹神手札中所记载的——淬体大圆满!
“轰!”
就在第三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竹林上空的元气漩涡猛然一滞,随即便如长鲸吸水般,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尽数倒灌而下,没入了秦凡的体内!
狂风平息,浓雾散尽。
秦凡依旧盘坐在高台之上,一动不动。他周身再无一丝元气波动,那股压迫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变成了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下一刻,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平静,深邃。
在那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抹细微的金色电光一闪而逝。
“呼……”
秦凡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刚一离体,竟在他面前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白色气痕。
“这就是淬体大"圆满"?”秦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缓缓握拳。
没有元气涌动,仅仅是纯粹的肉身力量。
“砰!”
一声沉闷的气爆声在他掌心响起。他面前的空气,竟被他这一握,生生捏爆!
“好强……”秦凡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力量,比三天前,强了至少十倍!他甚至有种自信,哪怕是初入元丹境一重天、凝聚了元丹的武者,光凭这具肉身,他都敢硬撼几招!
“安全感……稍微多了一点点。”秦凡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完美金丹’的根基总算是打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干这种苦力活了。”他心中暗道,“修炼真是太耗费资源了,我那点家底全败光了。不行,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必须得想办法多炼点丹药,把我的‘躺平基金’赚回来。”
就在他盘算着自己“破产”了的丹药库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竹林外传来。
“少主!少主!您出关了?!”张统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惊喜。
秦凡站起身,三天三夜的极限修炼,非但没让他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什么事这么慌张?”秦凡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懒洋洋地问道。
“哎哟我的少主啊!”张统领急得快哭了,“吉时都快到了!成人礼大典马上就要开始,全城的宾客都到齐了!家主让您立刻去前厅!”
“哦,知道了。”秦凡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还有!”张统领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语气说道:“皇室的仪仗……已经到了!嫣然公主殿下……亲临了!”
秦凡的脚步猛地一顿。
“谁?”
“林嫣然公主!您的未婚妻啊!”
秦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来干什么?”他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嫌弃。
在他看来,王家和李家那种敌人,虽然麻烦,但打跑了就是。可这位公主殿下,那可是个“政治”麻烦,是能让他“躺平”大计从根源上破产的超级大麻烦!
“少主,这……”张统领被他这反应噎得不轻。
“唉……”秦凡仰天长叹一声,满脸的生无可恋,“知道了。前面带路吧。真是的,早饭都还没吃呢……”
……
秦府,演武大厅。
此刻,这里早已是人声鼎沸,宾客云集。
天都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几乎都派人前来观礼。大厅之内,红毯铺地,喜气洋洋,但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
宾客们分坐两侧,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两个方向。
一个方向,是王家和李家的席位。出人意料的是,这两家今日非但没有缺席,反而由家主王霸天和李长风亲自带队前来,只是他们带来的并非族中精锐,而是几个无关紧要的旁系子弟。
两人坐在那里,面色如常,甚至还与其他宾客谈笑风生,仿佛三天前那场奇耻大辱从未发生过。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另一个方向,则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位于主位之侧的贵宾席。
那里,端坐着一位身披金甲的禁军统领,而在他身旁,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长裙的少女,正安静地品着香茗。
她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倾世的容颜,但仅凭那双清冷如秋水的凤眸和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足以让全场所有的光芒都黯然失色。
她便是,林嫣然公主。
“公主殿下亲临,这秦家的面子可真是大啊!” “是啊,看来皇室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 “哼,我看未必。你没看公主殿下从坐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秦战家主说过吗?冷若冰霜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主位上,秦战身穿锦绣家主袍,满面红光,但他频频望向大厅入口的焦急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吉时将至,秦凡少主怎么还没到?” “不会是修炼出了岔子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王霸天和李长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T的冷笑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大厅口传来。
“抱歉,多修炼了一会儿,来晚了。”
唰——!
全场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入口处。
只见秦凡一袭月白锦袍,缓步走入大厅。
他似乎刚刚沐浴过,黑发随意地披在肩后,面如冠玉,俊美得不似凡人。更奇异的是,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元气波动,仿佛一个文弱书生。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让人不敢直视。
他一步步走来,不疾不徐,仿佛眼前的盛大场面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都不过是寻常风景。
“凡儿!”秦战猛地站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秦凡先是对着父亲歉意地笑了笑,随后来到大厅中央,对着四方宾客拱手一礼:“秦凡,见过诸位叔伯前辈,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礼数周到,无可挑剔。
“好一个秦凡,果然是人中龙凤!” “这气度……啧啧,比三天前更沉稳了。”
秦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贵宾席上。
他看到了那位公主殿下。
而林嫣然,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一个平静淡漠,一个清冷高傲。
“你,就是秦凡?”林嫣然率先开口,声音清脆,却不带一丝感情。
“正是在下。见过公主殿下。”秦凡微微躬身。
“不必多礼。”林嫣然缓缓站起身,她这一动,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知道正戏要来了。
秦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林嫣然从禁军统领手中,接过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高高举起。
“秦凡接旨。”她的声音传遍全场。
接旨?
秦战脸色一变,这不像是来贺礼的!
秦凡眉头微皱,他最讨厌的麻烦,似乎还是来了。但他还是依循礼节,单膝跪地:“秦凡在。”
林嫣然缓缓展开卷轴,那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犹豫,一字一句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家少主秦凡,天资平庸,品性不端,当街行凶,顽劣不堪。”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秦战更是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双眼!
王霸天和李长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狞笑。
秦凡跪在地上,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林嫣然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应,继续用那高傲的语调念道:
“朕之爱女,金枝玉叶,实难匹配。朕深感不安,特此昭告天下——”
“自即日起,解除秦凡与嫣然公主之婚约!”
“钦此!”
“轰隆!”
解除婚约!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秦战的耳边炸响。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当着天都城所有势力的面,在他的儿子成人礼的当天,皇室,竟然派公主亲临,当众退婚!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将他秦家的脸面,狠狠地踩在地上,用脚碾碎!
“不……不可能……”秦战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秦家主,请接旨吧。”林嫣然合上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凡,那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在她看来,自己这一举动,是摆脱了束缚,是追求大道的必然。至于秦凡和秦家的死活,与她何干?
全场死寂。所有人看着跪在那里的秦凡,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怜悯,和幸灾乐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刚刚崛起的天才,会就此崩溃,或者暴怒发狂时——
秦凡,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份圣旨,也没有去看那位高傲的公主,而是转身,走到了面如死灰的父亲秦战面前。
“父亲。”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
“凡儿……我……”秦战嘴唇颤抖,羞愧难当。
秦凡却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父亲,您好像站错位置了。”
秦战一愣:“什么?”
“今天,是孩儿的成人礼。”秦凡轻声道,“您是家主,您该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
他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父亲,一步一步,将他重新按回了那张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家主宝座之上。
做完这一切,秦凡才缓缓转身,重新面向大厅中央的林嫣然。
他没有看圣旨,而是直视着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念完了?”
林嫣然眉头一蹙,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在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之后,非但没有失态,反而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秦凡!圣旨在此,你还敢不跪下接旨?”一旁的禁军统领厉声喝道。
秦凡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看着林嫣然,继续道:“我问你,念完了吗?”
“放肆!”禁军统领大怒,元丹境的气势猛然爆发,压向秦凡。
然而,那足以压垮淬体境武者的威压,落在秦凡身上,却如清风拂面,他竟是纹丝不动!
“嗯?”禁军统领瞳孔一缩。
“你……”林嫣然也被秦凡的眼神震慑住了,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既然念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秦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
“第一,我秦凡的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拿着一张废纸,来这里指手画脚。”
“第二,我秦家,顶天立地,我父亲,威名赫赫。我秦家的人,只跪天地父母,你皇室,还没这个资格。”
“第三……”
秦凡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林嫣然手中那卷刺眼的明黄色圣旨,又看了看她那张高傲的脸,最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无尽嘲讽和轻蔑的笑容。
“不是你皇室来退我的婚。”
“而是我秦凡,今日,在此——”
“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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