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银狼部落最高的瞭望台上,将雷恩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他倚着历经风雨的木质栏杆,灰蓝色的眼眸比这夜色更加深邃,远眺着沉睡中轮廓模糊的森林与远山。他那条在族人面前总是沉稳垂着的银色狼尾,此刻却违背了他惯常的冷静,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某种烦躁的节律轻轻拍打着身后的栏杆支柱,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他还在反复咀嚼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林乐瑶的人类雌性,像一阵无法预测风向、更无法约束的旋风,蛮横地卷入了他一成不变的世界。她无疑是小巧而脆弱的(以银狼族的标准来看),声音算不上悦耳,甚至有些吵闹,行事跳脱,脑子里更是塞满了在他看来稀奇古怪、毫无用处甚至堪称荒谬的想法。
用那些酸倒牙、连幼崽都不屑多碰的浆果制作所谓的“饮品”?和部落里的妇女、孩童进行那种零碎的、毫无荣耀可言的“交易”?这些行为,在银狼族传承已久的价值观里,几乎可以与“不务正业”、“弱者行径”划上等号。力量、狩猎、守护、战斗,这才是永恒的主题。
可是……她做成了。那些被所有族人视为无物、任由其腐烂在枝头的酸果,经过她那双看似毫无力量的手一番捣鼓,竟真的变成了让不少族人(尤其是雌性和幼崽)愿意用食物或劳力来交换的东西。她甚至只用了一个下午,就解决了她们那间破石屋最实际的保暖问题——找到了愿意帮忙修缮的工匠。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力量,难道不仅仅体现在爪牙之间吗?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乐瑶蹲在地上,被几个狼族幼崽围在中间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坠入了世间所有的星辰,闪烁着一种他从未在任何族人或对手眼中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纯粹的、未被生存压力磨灭的、对未知可能性的兴奋。当她挥舞着手臂,向他描述那些所谓的“市场策略”、“品牌效应”、“KPI考核”时,那种由内而外、毫无根据却又无比坚实的自信,与他见过的所有雌性(无论是温柔顺从的,还是英姿飒爽的)都截然不同。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她不怕他。不仅不怕,还敢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视他,敢跟他讨价还价,敢用那种“我们是平等合作伙伴”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跟他讨论“最优配置”……这感觉太陌生了。他所熟悉的互动模式,要么是族人的敬畏与依赖,要么是挑战者的敌意与觊觎,要么是长老们的期望与审视。从未有过这样一种,剥离了力量光环的、纯粹的、基于某种“能力”的平等交流。
他厌恶部落内部无休止的、只为争夺配偶和地位的无效竞争,也早已厌倦了与周边部落之间单纯依靠武力决定一切、循环往复的冲突模式。林乐瑶的出现,以及她那些看似胡闹的行径,似乎正拿着一把无形的钥匙,悄然撬动着这潭沉闷了太久的死水。
“最优配置…”他低声重复着她在圣泉边掷地有声的话语,尾巴无意识地甩动幅度加大了些。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某个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渴望。
与此同时,在部落边缘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的浓密阴影下,墨辰将自己蜷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隐藏在交错粗壮的枝干之间,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灵猫族的天赋让他善于隐匿,而多年的习惯则让他本能地选择如此。
他的异色瞳——那被族人视为不祥象征的一金一碧两只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又无比怯懦的复杂情绪,望着远处那间石屋窗口透出的、微弱而温暖的光藓光芒。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苏小婉。这个名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她在圣泉边,于众目睽睽之下,逆着所有怀疑与排斥的目光,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她品尝酸浆果时微微蹙眉却又认真品味的表情;她蹲下身,用他能想象出的最温柔的语调安抚生病幼崽时的侧影;她向他询问光藓用途时,那双清澈眼眸中纯粹的、不带任何偏见的专注……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要么是毫不掩饰的恐惧,仿佛他多看一眼就会带来灾祸;要么是深切的厌恶,像看待什么肮脏的东西;要么,也是最常见的,是彻底的忽视与无视,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他的“能力”,他的存在本身,在族人眼中就是一种原罪。

但苏小婉看他时,眼睛里没有这些令人窒息的色彩。只有一种平静的、带着善意的探究,和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渴望的……理解。
她真的能看见他。不是看见“厄运之瞳”墨辰,不是看见那个只会带来坏消息的怪物,而是看见了他“墨辰”本身。这种感觉让他恐慌得想要立刻逃离,却又像被钉在了原地,心底滋生出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想要靠近那温暖的渴望。
这让他想起上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族人。他连续三个夜晚梦到狩猎队会遭遇山体落石,恐惧和责任感驱使着他,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去警告带队的长老。结果呢?换来的是厉声斥责,说他散布恐慌、动摇军心,甚至怀疑他别有用心。结果狩猎队真的遇险了,虽然因为他模糊的警告,队伍有所防备,无人死亡,但还是有几个年轻的战士被滚落的石头砸成重伤。从此以后,“厄运之瞳”的称号坐实了,族人对他的恐惧和疏远也达到了顶点。
“你的能力是礼物。”苏小婉的声音,轻柔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中再次炸响。
礼物?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这“礼物”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孤立、指责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痛苦。他早已习惯了独自蜷缩在阴影里,舔舐内心无人可见的伤口。
可是……当她用那双仿佛能映照出灵魂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当她认真地向他请教某种草药的习性和功效,当她因为他默默送去的一小包软果而露出真心实意的、让他心跳漏拍的笑容时……他内心深处某个冰冻了太久太久的角落,似乎被那笑容的温度灼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
也许……也许她真的……是不一样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心悸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同冰冷的爪子攥紧了他的心脏!墨辰猛地捂住胸口,异色瞳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破碎的画面夹杂着强烈的情绪碎片强行涌入脑海——狞笑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熊脸,挥舞着的、沾着暗红血迹的巨棒,还有……飞溅的、温热的鲜血……
是黑熊族!他们就在附近!带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必须立刻告诉族长!必须发出警告!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无力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谁会相信他?灰爪长老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这是他为了引起注意、甚至是勾结外敌而编造的谎言!就连一向相对公正的睿恩族长,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恐怕也会犹豫。而他的警告,很可能再次被曲解,甚至给部落带来更大的混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远处那间亮着微光的石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大胆的、近乎叛逆的想法冒了出来:也许……可以告诉她们?那个叫林乐瑶的雌性,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似乎拥有能搅动一切沉默规则的力量。而苏小婉……她说过,她能帮助他。她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几乎想要去相信这句话。
这个想法带来了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安全感,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如果连她们也不信呢?如果他的靠近,他带来的“厄运”,最终只会给这两个唯一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不幸卷入者,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和灾难?
古树下,一队巡逻的狼族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没有任何人,哪怕是无意中,抬头看一眼这棵巨树,看一眼那个隐藏在浓密枝叶深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他。
墨辰将自己更深地、绝望地埋入阴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准备独自消化这沉重的不祥预感和随之而来的、蚀骨的孤独。只有那双异色瞳,依旧固执地、带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希望,死死望着石屋的方向,仿佛那是这片冰冷黑暗中唯一可能存在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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