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方天际只透出些微的鱼肚白,整座皇城还浸在深蓝色的阴影里。
宫墙上的琉璃瓦泛着冷硬的光,像巨兽鳞片。
皇宫西侧的永巷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仅容一辆马车通过。
一辆青篷旧车停在门外,拉车的是匹瘦骨嶙峋的老马,皮毛杂乱无光,正不耐烦地用蹄子刨着青石板。
车辕上坐着两个四十余岁的嬷嬷,都穿着深褐色比甲,面容刻板得像用刀雕出来的。
左边的王嬷嬷颧骨高耸,薄嘴唇紧抿着,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不耐。
右边的李嬷嬷稍胖些,脸颊松弛,但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怎么还不出来?”王嬷嬷啐了一口,“真当自己还是太子妃呢?”
话音未落,永巷门内走出一道素白的身影。
云芷依旧穿着昨日那身月白衣裙,长发用白玉簪松松绾起,额角的纱布已拆下,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疤。
她左手拎着那个小小的蓝布包袱,步子平稳地走向马车。
晨风吹起她鬓边碎发,那张苍白却过分精致的脸在朦胧晨光中,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两个嬷嬷都愣了一瞬。
王嬷嬷先反应过来,从车辕上跳下来,三角眼在云芷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盯住她手里的包袱,声音尖利:“云姑娘,按规矩,离宫前得检查行装。宫里的一针一线,都不能带出去。”
云芷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她。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哀求,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王嬷嬷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紧,但想到上头交代的话,又挺直腰板:“怎么?云姑娘有意见?”
“没有。”云芷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嬷嬷请便。”
她把包袱递过去。
王嬷嬷接过,当着她的面粗鲁地扯开包袱结。
几件素色旧衣、半壶凉水、一面边缘磕破的小铜镜、一支秃了毛的旧牙刷——寒酸得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李嬷嬷也凑过来看,嗤笑一声:“哟,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看来太子殿下是彻底厌弃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留。”
王嬷嬷却还不罢休,把每件衣服都抖开仔细翻查,连水壶都要拔开塞子闻一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包袱皮本身——那是块半旧的蓝布,边缘已洗得发白。
“这布……”她拖长声音,“看着像是宫里的料子。”
云芷静静看着她表演。
“按理说,宫里的东西都不能带出去。”王嬷嬷把包袱皮扯出来,在手里掂了掂,“不过嘛,看云姑娘可怜,老奴也不好做得太绝……”
她话锋一转,三角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这样吧,云姑娘给点辛苦钱,老奴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空气安静了一瞬。
李嬷嬷在旁边帮腔:“就是啊,这一路去西山,山高水远的,咱们姐妹俩辛苦护送,云姑娘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云芷看着她们,忽然轻轻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两个嬷嬷同时打了个寒颤。
“嬷嬷说得对,”云芷的声音依旧平静,“是我考虑不周。”
她伸手入怀——这个动作让两个嬷嬷眼睛一亮——掏出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银钱首饰,而是那支白玉簪子。
王嬷嬷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见云芷将簪子递到她面前:“这支簪子,是当年我及笄时母亲所赠,并非宫中之物。嬷嬷若看得上,便拿去。”
簪子是最普通的白玉,质地温润,但绝不算名贵。
王嬷嬷脸色顿时垮下来:“就这?”
“就这。”云芷看着她,“我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王嬷嬷一把夺过簪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真的不值什么钱后,脸色更加难看。
她本想再刁难,可对上云芷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莫名有些发怵。
最后,她把簪子揣进怀里,粗声粗气道:“上车吧!别耽误时辰!”
包袱皮被她随手扔回给云芷,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云芷蹲下身,一件一件捡起来,重新包好。
动作不疾不徐,仿佛被羞辱的不是她。
李嬷嬷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王嬷嬷说:“真能装镇定,我看是傻了吧?”
“管她傻不傻,”王嬷嬷也压低声音,“上头说了,只要把人‘平安’送到西山就行。其他的,咱们少管。”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云芷已经收拾好东西,踩着车辕旁的小凳上了车。
车厢里依旧是那股霉味,她选了靠里的位置坐下,将包袱放在膝上。
马车缓缓启动。
经过永巷门时,云芷掀起车窗布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扇沉重的宫门正在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轧轧声。
门缝里最后闪过的,是宫内熟悉的红墙、金瓦、长长的宫道。
那是囚禁了原主两年,也埋葬了那个十八岁少女所有幻想的地方。
门终于完全合拢。
砰——
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斩断。
云芷放下布帘,闭上眼睛。
没有留恋,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恨。
有的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从此以后,那宫墙之内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马车驶出皇城范围,沿着官道向西行去。
车厢颠簸得厉害,车轮似乎有些变形,每碾过一块石子都会剧烈震动。
王嬷嬷和李嬷嬷坐在车辕上,毫不避讳地高声聊天,内容无非是哪个宫的娘娘又得了赏赐,哪个太监走了运被提拔,字里行间透着对权势的向往和对失势者的轻蔑。
“要我说啊,这人哪,就得认命。”李嬷嬷的大嗓门透过车壁传进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像车里那位,当初多风光啊,太子妃呢!结果呢?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王嬷嬷接话:“可不是嘛。听说是因为善妒,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子殿下。啧啧,真是心肠歹毒。”
“要我说,太子殿下还是太仁慈了,这种女人,就该——”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她们停了嘴,而是云芷主动封闭了听觉。
末世十年,她学会的最重要的生存技能之一,就是如何在嘈杂恶劣的环境中保持内心平静。
那些毫无意义的闲言碎语,连让她情绪波动的资格都没有。
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体内。
那缕微弱的木系异能,经过一夜调息,已经从头发丝粗细增长到牙签般大小。
它在经脉中缓慢流动,所过之处带来温润的滋养感。
额角的疤痕微微发痒——这是伤口在加速愈合的迹象。
很好。
她默默估算着,照这个速度,再有三天,这具身体的虚弱状态就能基本改善。
至于异能,想要恢复到末世时哪怕千分之一的水平,恐怕都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
但没关系,她有耐心。
时间在颠簸中流逝。
日头渐高,马车已驶离京城二十余里,进入京郊地界。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成片的树林,官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商队或驿马经过,都行色匆匆。
中午时分,马车在一片树林边停下。
王嬷嬷撩开车帘,扔进来两个硬邦邦的杂面饼和一竹筒水:“吃饭!休息一刻钟!”
云芷接过饼,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
粗糙的麸皮扎着喉咙,但她面不改色地咀嚼、吞咽。
末世里,比这更难以下咽的东西她都吃过。
李嬷嬷也拿着饼在车外啃,边啃边抱怨:“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一路颠得骨头都要散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山……”
“急什么,”王嬷嬷冷哼,“这才第一天呢。听说西山那地方,穷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待。咱们把人送到就赶紧回来,多待一刻都晦气。”
两人正说着,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很奇怪的鸣叫,短促而尖锐,不像寻常鸟类。
云芷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
末世锻炼出的直觉让她脊背绷紧——那声音太刻意了,像是某种信号。
她不动声色地将最后一口饼咽下,手指悄悄按在车厢壁上。
木系异能顺着指尖渗出,极微弱地感知着外界。
树木的“情绪”传递过来:不安、警惕……有什么东西惊扰了它们。
“两位嬷嬷,”云芷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王嬷嬷正啃饼啃得兴起,被打断后很不耐烦:“急什么?说了休息一刻钟!”
“我觉得,”云芷慢慢说,“这林子不太安全。”
李嬷嬷噗嗤笑了:“不安全?这光天化日的,京郊官道,能有什么不安全?云姑娘,你是被吓破胆了吧?”
话音未落——
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黑羽箭从树林深处射出,精准地钉在马车的车辕上,离李嬷嬷的手只有三寸距离!
“啊——!”李嬷嬷尖叫起来,手里的饼掉在地上。
王嬷嬷也吓得脸色煞白,但反应更快,猛地跳下车,尖声大喊:“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更多的破空声。
咻!咻!咻!
七八支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目标明确——全部指向马车车厢!
云芷在箭矢破空的第一时间就伏低了身体。
一支箭穿透车壁,贴着她的发梢擦过,钉在对面的厢板上,箭尾嗡嗡震颤。
“有、有刺客!”王嬷嬷终于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想往树林里躲。
但已经晚了。
十余道黑色身影从树林中窜出,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将马车包围。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手中握着的不是弓箭,而是明晃晃的长刀。
为首的黑衣人个子不高,但眼神最冷。
他扫了一眼吓瘫在地的两个嬷嬷,目光落在马车上,声音沙哑低沉:“车里的人,出来。”
车厢内,云芷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意外。
从看到那支黑羽箭开始,她就明白了——有人不想让她活着到达西山皇庄。
是谁?皇后?其他妃嫔?还是……
那位太子殿下,连让她苟活乡下都不愿意,非要斩草除根?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必须活下来。
“我数三声,”黑衣首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出来,就放火烧车。”
“一。”
云芷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袖中握紧。
木系异能催动到极致,感知着周围每一棵树、每一株草。
力量太弱了,弱到根本无法像末世时那样操控植物作战。
但她还有别的依仗——那具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战斗本能。
“二。”
她伸手,从包袱里摸出那面边缘磕破的铜镜。镜子不大,但边缘锋利。
“三——”
车帘被掀开。
素白衣裙的女子从车厢里走出,站在车辕上。
晨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那张苍白精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风眼,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黑衣首领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是因为她太美,而是因为她太镇定。
镇定得不像一个刚被废黜、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你们要杀我?”云芷开口,声音清晰平稳。
黑衣首领眯起眼:“有人买你的命。”
“谁?”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太多。”首领抬起手,周围的黑衣人同时握紧刀柄。
“等等。”云芷忽然说。
她跳下车辕,落地时脚步轻盈得像猫。
两个嬷嬷已经吓得晕死过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既然要死,”云芷看着黑衣首领,慢慢说,“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是宫里哪位主子,这么容不下我?”
首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后,他沙哑地吐出几个字:“你挡了别人的路。”
“路?”云芷轻轻笑了,“我都被发配到西山了,还能挡谁的路?”
“西山?”首领冷笑,“你真以为,去了西山就能活着?那位主子说了,只要你活着一日,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
云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动了。
不是向后逃,而是向前——直扑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出击,愣神的刹那,云芷已到近前。
她个子不高,动作却快得诡异,矮身躲过横扫而来的刀锋,左手铜镜边缘狠狠划过对方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刀脱手落下。
云芷接住刀,反手一刀抹过对方咽喉!
噗——
鲜血喷溅,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襟。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所有黑衣人都愣住了。
他们接到的情报里,目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妇人,可刚才那一系列动作——闪避、夺刀、杀人——干脆利落得像个职业杀手!
“杀!”首领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七八把刀同时劈来!
云芷握紧手中长刀。
刀很沉,这具身体的力量太弱,但她靠技巧弥补。
末世里,她用过比这更不称手的武器。
铛!铛!铛!
刀锋碰撞,火星四溅。
她且战且退,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树木或石块旁,利用地形阻碍对方的合围。
木系异能全力催动,感知着周围植物的“情绪”,预判敌人的动向。
但差距太大了。
身体虚弱,异能微薄,敌人却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很快,她的手臂、肩头就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浸透衣袖。
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她勉强侧身躲过,箭矢擦过腰侧,带走一片皮肉。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黑衣首领的刀已到面前!
躲不开了。
云芷瞳孔收缩,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要死在这里了吗?
重生一次,就这样结束?
不。
她咬牙,准备拼着再受一刀,也要拉这首领垫背。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她咽喉的刹那——
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从官道另一侧传来!
一辆失控的华丽马车如同脱缰野马,从斜刺里冲撞过来,狠狠撞在云芷所在的马车上!
两车相撞,木屑纷飞,拉车的老马惊嘶着人立而起!
黑衣首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干扰,刀锋偏了半寸,擦着云芷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线。
而云芷借着撞击的力道,向后翻滚,勉强脱出战圈。

她半跪在地,急促喘息,看向那辆冲出来的马车。
那是一辆极为华丽的朱轮华盖车,拉车的两匹骏马显然受了惊,其中一匹前腿中箭,鲜血淋漓。
马车已经翻倒,车轮还在空转。
车旁,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看装束像是护卫。
而在尸体中间,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用剑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他背上插着三支羽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这边——准确地说,是盯着云芷。
四目相对的瞬间,公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向前扑倒。
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破空声。
另一批追杀者,来了。
黑衣首领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他看了一眼翻倒的华丽马车,又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云芷,眼神阴晴不定。
“头儿,怎么办?”一个黑衣人低声问,“那边好像也是……”
“撤。”首领当机立断。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秘密处理掉云芷,现在不但任务受阻,还撞上另一桩刺杀,现场太乱了。
一旦被后来者看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黑衣人们动作迅速,抬上同伴的尸体,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官道上,只剩下两辆破损的马车、满地尸体、两个晕厥的嬷嬷,以及一个重伤昏迷的贵公子。
还有,半跪在血泊中的云芷。
她扶着刀柄站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
但她没时间处理伤势,因为树林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第二批杀手,马上就到。
她看了一眼那个昏迷的贵公子。
他躺在一滩血泊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锦绣华服被血浸透,那张脸却依旧能看出惊人的俊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只是此刻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
救,还是不救?
云芷只犹豫了一瞬。
末世里,她见过太多“救人是害己”的例子。
但她也记得,自己最艰难的时候,也曾被陌生人递过一块发霉的面包。
况且……这公子明显身份不凡,或许将来有用。
脚步声已到树林边缘。
云芷咬牙,踉跄着走到公子身边。
她蹲下身,手指搭在他颈侧——脉搏微弱,但还在跳。
背上的三支箭必须马上处理,否则他撑不过一刻钟。
她撕下自己一片衣袖,又从他华服内衬里扯下一块干净的绸布。
木系异能凝聚在指尖,微弱得可怜,但足够暂时封住伤口周围的血管,减少出血。
然后,她握住一支箭尾。
没有麻药,没有工具,只能硬拔。
噗——
箭矢拔出,带出一股鲜血。
公子在昏迷中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
云芷动作不停,用绸布死死按住伤口,异能全力催动,刺激伤口周围的细胞加速愈合。然后,第二支、第三支。
三支箭全部拔出,她已经满头冷汗,异能几乎耗尽。
公子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危在旦夕。
树林里,第一批黑衣人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不是刚才那批,而是追杀这公子的另一伙人!
云芷看了一眼自己的马车——老马受惊,车轴断裂,已经不能用了。
两个嬷嬷还晕着,指望不上。
她目光落在公子那辆翻倒的马车上。
虽然翻了,但结构基本完整,拉车的两匹马,有一匹只是轻伤。
足够了。
她用力将公子拖到翻倒的马车旁,用最后一点力气将他塞进还算完好的车厢内侧。
然后,她割断受伤马匹的缰绳,跳上另一匹马的背。
“驾!”
马匹吃痛,扬蹄狂奔!
马车被拖拽着,歪歪斜斜地向前冲去,在官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刻,十余个黑衣人冲出树林,看到满地尸体和空荡荡的现场,为首的狠狠一脚踢在翻倒的车辕上。
“追!”
但已经晚了。
云芷驾着马车,冲出了这片死亡之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
腰侧的伤口还在渗血,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晕过去。
马车颠簸中,她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昏迷的公子。
他依旧没有意识,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然后转回头,继续驾驭着马车,冲向前方未知的路。
日头渐高,官道向西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江山为聘:带上萌崽去种田]后续已完结_云芷太子妃完结](https://image-cdn.iyykj.cn/2408/9940d95cc41d7a99cbdd2ae2b6e9957a.jpg)

![[揭穿爸爸出轨后,我被妈妈塞进洗衣机]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爱八小说](https://image-cdn.iyykj.cn/2408/b7f5ee47e4a950ef0fae526247751c10.jpg)
![[雾里天涯,晚风将至]小说后续在线免费阅读-爱八小说](http://image-cdn.iyykj.cn/0905/5fdf8db1cb13495420bb7e08bd2f7b54d0094aa7.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