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山谷里还弥漫着乳白色的晨雾。
云芷从那张硬板床上坐起身时,感到全身骨头都在抗议。
这间屋子是张三叔昨天临时收拾出来的——原本是庄头的住处,稍微宽敞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土坯墙,茅草顶,一张木板床,一张瘸腿桌子,墙角堆着些破旧农具。
她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腰侧伤口,又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那个微弱的生命脉动还在,甚至比昨天稍微强了一点点。
木系异能对自身的滋养,似乎也惠及了这个意外的小生命。
“你倒是个命硬的。”云芷低声自语,语气复杂。
她起身穿好衣服——还是那身月白衣裙,血迹洗不掉,她索性用草木灰兑水染成了浅灰色,看起来不那么扎眼。
长发用一根树枝随意绾起,露出苍白却线条清晰的脸。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晨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院子里已经有人了。
张三叔蹲在井台边,正用那半截井绳绑着一个破木桶,试图从深井里打水。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个拘谨的笑容:“云姑娘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云芷走过去,看向那口深井,“打上来多少水了?”
张三叔费力地将木桶拉上来,桶底只有浅浅一层浑水,还混着泥沙。他苦笑着摇头:“就这些。这点水,勉强够今天早上熬粥的。”
云芷探头看向井底。水面比昨天又下降了一截。
“这样不行。”她直起身,“靠这口井,养活不了二十多口人。得找新的水源。”
“可这附近……”张三叔欲言又止。
“我知道。”云芷打断他,“先不说这个。昨天我说的试验田,选好地方了吗?”
“选好了选好了!”张三叔连忙放下木桶,指着庄子东边那片相对平整的地,“就在那儿,离庄子近,土质……咳,虽然也不好,但算是这一片最好的了。”
“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
清晨的庄子依旧安静,但云芷能感觉到,那些破败的土屋里,有一双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窗洞偷偷看着他们。
经过赵寡妇家时,门帘掀开一条缝,小豆子那颗小脑袋探出来,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云芷。
云芷停下脚步,看向他。
小男孩吓得一缩头,门帘啪地合上了。但很快,门又开了条缝,这次是赵寡妇探出头,脸上带着惶恐和讨好:“云、云姑娘早……您这是要下地?”
“嗯。”云芷点点头,“你也来吧,带上小豆子。”
赵寡妇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哎,哎!就来就来!”
等云芷和张三叔走到那片所谓的“试验田”时,身后已经跟了七八个人——都是庄里的老弱妇孺。
他们不敢靠太近,远远地跟着,眼神里有好奇,有怀疑,更多的是一种死灰复燃般的、卑微的期待。
这片地大约半亩,处于山谷相对低洼处,理论上应该比较湿润。但此刻看去,土表干裂成一块块龟甲状,缝隙里长着些蔫头耷脑的杂草。地边有半截坍塌的田埂,应该是多年前修过的痕迹。
张三叔搓着手,有些忐忑:“云姑娘,您看这地……”
云芷没说话。她蹲下身,像昨天一样,双手按在干裂的土块上。
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动用异能。
她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地底。
木系异能像无数根细丝,顺着土壤的缝隙向下延伸,感知着这片土地的“身体状况”——土质板结,缺乏有机质,深层几乎完全没有水分。
更糟糕的是,土壤的酸碱度失衡,偏碱性,不适合大多数作物生长。
末世里,她曾在一片比这更糟糕的辐射污染区,硬是用异能开辟出十亩试验田,种出了能食用的变异作物。眼前这片地虽然贫瘠,但至少没有辐射污染。
“有救。”她睁开眼,吐出两个字。
张三叔和后面的庄户们眼睛一亮。
但接下来云芷的话,又让他们愣住了:“不过,光靠我一个人不行。你们都得帮忙。”
“帮忙?”一个驼背老妇怯生生地问,“云姑娘,我们……我们能帮什么?我们什么都不会……”
“会干活就行。”云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张三叔,你去把庄里所有还能用农具都找来。赵婶,你带几个人去挖些腐叶土——山脚那片林子底下应该有。其他人,跟我一起,先把这片地里的石头、杂草清干净。”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庄户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张三叔。
张三叔咬了咬牙,一跺脚:“听云姑娘的!都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这片半亩大的试验田边,堆起了一小堆碎石和杂草。
七八个庄户——大多是妇孺和老人,正拿着破锄头、旧耙子,笨拙地清理着田地。
动作很慢,因为长期饥饿,他们没多少力气。
云芷也拿着一把缺了口的锄头,在清理田边的杂草。
她的动作明显比其他人熟练,每一锄下去都精准地切断草根,又不伤及土壤结构。
赵寡妇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看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云姑娘,您……您以前种过地?”
“种过。”云芷头也不抬。
“可您不是……”赵寡妇咽下了后面的话——您不是太子妃吗?金枝玉叶,怎么会干农活?
云芷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人总要学点本事,才能活下去。”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赵寡妇心头一颤。
她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想起跑出去再无音信的大儿子,想起怀里这个瘦得皮包骨的小豆子……是啊,人总要学点本事,才能活下去。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毒辣。
云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腰侧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更重要的是,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妊娠反应在体力消耗后变得更加明显。
她直起身,擦了把汗,看向已经清理了大半的田地。
“差不多了。”她说,“大家先休息,喝点水。”
庄户们如蒙大赦,纷纷放下农具,瘫坐在田埂上。
张三叔提着那个破木桶过来,桶底有一层浑浊的井水。
大家轮流用破碗舀着喝,每人只敢喝一小口——水太珍贵了。
云芷也喝了小半碗。水又苦又涩,但她面不改色地咽下。
休息了一刻钟,她重新站起来。
“现在,看我怎么做。”她走到田地中央,选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蹲下身。
这一次,她双手捧起一把干裂的黄土。
所有庄户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阳光刺眼,云芷的脸在强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闭上眼,全神贯注地调动体内那缕微弱的异能——经过一夜休整,异能恢复了一点点,大概只有全盛时期的千分之一。
但够用了。
淡绿色的光点从她掌心浮现,像萤火虫般没入土壤。
这一次,她没有追求视觉效果,而是将力量全部用在“改良”上——分解板结的土块,调节酸碱度,唤醒土壤深处残存的微生物……
过程很慢。
非常慢。
在庄户们眼中,云姑娘只是蹲在那里,双手捧着土,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越升越高,有人开始悄悄交换眼神——怀疑、困惑、失望。
“这……这是在干什么?”一个瘦老头忍不住低声问。
“不知道……就说捧着土……”
“该不会是……疯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张三叔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但心里也开始打鼓。
昨天那一幕确实神奇,可今天……今天这算什么?捧着土发呆?
赵寡妇紧紧搂着小豆子,嘴唇抿得发白。
她怕,怕这最后一点希望,又变成泡影。
就在这时——
云芷手中的那捧土,突然发生了变化。
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
原本干裂、灰黄的土块,开始变得湿润、深褐。
土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散,从指缝间流下时,不再是粗糙的颗粒,而是细腻如面粉般的粉末。
更神奇的是,那捧土里,竟然冒出了几点嫩绿——那是草籽,在土壤恢复活力的瞬间,破土发芽。
云芷睁开眼,将手中改良过的土壤轻轻洒回地面。
“看到了吗?”她声音有些虚弱,但清晰,“这就是我要做的——改良土壤。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庄户们目瞪口呆。
刚才的怀疑、困惑,瞬间被震撼取代。
虽然变化不大,虽然只有一小捧土,但……但那确实是他们亲眼所见的神迹!
“云姑娘!”张三叔扑通跪倒,老泪纵横,“您真是神仙……真是神仙下凡……”
其他人也要跪,被云芷抬手制止。
“我不需要你们跪。”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但她强迫自己站稳,“我需要你们信我,跟着我做。”
她指向那片半亩试验田:“这一片地,我会用同样的方法,一点一点改良。但光靠我一个人,太慢。所以,你们要学——学怎么辨认土壤,学怎么施肥,学怎么配合我的方法。”
赵寡妇颤声问:“可、可我们……我们学得会吗?”
“学不会就练。”云芷语气平淡,“从今天起,每天上午,我教你们一个时辰。下午,你们自己去实践。我会检查,做得好,晚上多加一碗粥。”
“粥”这个字,像有魔力一样,让所有庄户的眼睛都亮了。
张三叔抹了把泪,狠狠点头:“云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的半天,云芷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带着庄户们在试验田里忙碌。
她教他们如何用最简单的方法判断土壤湿度,如何收集腐叶土做基肥,如何用草木灰调节酸碱度……
庄户们学得很慢,但很认真。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黄昏时分,云芷宣布收工。
回到住处时,她几乎虚脱。
腰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恶心感一阵阵上涌。
她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屋子。
张三叔端来一碗稀粥——真的是稀粥,清澈得能照见人影,里面飘着几片野菜叶和零星的粟米粒。
“云姑娘,您先吃。”张三叔小心翼翼地说,“今天您最累……”
云芷接过碗,看了看那点可怜的粥,又递回去:“给孩子们分了吧。我不饿。”
“那怎么行!”张三叔急了,“您身子……”
“按我说的做。”云芷语气不容置疑。
张三叔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端着碗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
云芷在瘸腿桌子前坐下,从怀里摸出那枚青白玉云纹玉佩,在手中摩挲。
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那天在密林中救下的那个锦衣公子。
“希望你还活着。”她低声说。
然后,她收起玉佩,从墙角找出几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又翻出半截烧黑的木炭——这是昨晚生火时特意留的。
油灯点亮,昏黄的光晕照亮了简陋的屋子。
云芷拿起木炭,在木板上开始画图。
第一个图,是水车。
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那种简陋水车,而是末世里,她在某个废弃图书馆的古籍中看到过的“筒车”改良版——利用水流冲击力自动提水,通过竹筒将水送到高处的水渠,再流入田间。
她画得很仔细,每一个部件、每一个尺寸、每一个连接处,都标注清楚。
虽然工具简陋,炭笔画出的线条也有些歪斜,但整体结构清晰可见。
第二个图,是改良农具。
这个时代的锄头、耙子都太笨重,效率低下。
她凭借记忆,画出了几种更轻便、更省力的设计——弯曲的锄柄符合人体力学,改良的耙齿能更好地松土……
第三个图,是灌溉系统。
西山皇庄地势有落差,完全可以利用重力,修建一套阶梯式的水渠网络,将有限的水资源最大化利用……
时间在笔尖流逝。
油灯的火苗跳动,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拉得很长。
窗外夜色渐深,山谷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云芷画得很专注,完全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

直到——
“呕……”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袭来,她猛地捂住嘴,弯下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那里,那个小生命的存在感,似乎比白天更清晰了一些。
“你也在催我啊。”她苦笑着喃喃。
是的,她在和时间赛跑。
三个月内让庄户们吃饱饭的承诺,不是随口说的。
现在是初夏,如果抓紧时间,还能赶上一季作物的种植。
但前提是,必须有水,必须有改良的土壤,必须有高效的农具……
而这一切,都需要她去推动。
仅靠异能是不行的。
她的力量太微弱,且需要时间恢复。
必须发动所有人的力量,用知识、用技术、用合理的规划,弥补异能的不足。
就像在末世,她作为基地的农业主管,从来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带领团队,用科学的方法在废土上开辟绿洲。
“可以的。”她对自己说,也对着腹中的孩子说,“我们一定可以。”
她重新拿起木炭,继续画图。
这一次,她画的是一张更大的规划图——整个西山皇庄的未来布局:哪里修水渠,哪里建蓄水池,哪些地种主粮,哪些地种蔬菜,哪里可以养鸡养猪……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但云芷的眼神,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亮得惊人。
她知道前路艰难,知道会有质疑、有挫折、有无数意想不到的困难。
但她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要么带着这些人,在这片荒芜之地上杀出一条生路;要么,和所有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而她选择前者。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子,落在那些炭笔绘制的图纸上。
那些粗糙的线条,那些简陋的设计,在月光下,仿佛闪烁着某种微弱却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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