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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安是被窗外的雀鸣吵醒的，御书房里静悄悄的，阳光依旧暖，软榻上的薄毯还好好盖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的梅香，比睡前更清晰了些。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榻边的谢雨——小皇帝没穿沉重的龙袍，只换了件月白色的常服，正捧着一本奏折，看得格外认真，指尖还在宣纸上轻轻划着，像是在琢磨上面的字句。听见他醒的动静，谢雨立刻抬头，眼底瞬间亮了：“你醒啦？饿不饿？我让御膳房留了粥，还是温的。”

那语气自然又亲昵，像寻常人家的晚辈对长辈，没有半分皇帝对臣子的疏离，更没有原主从前那副怕得要死的模样。与安愣了愣，才缓缓坐起身，薄毯从他肩头滑落，谢雨伸手就帮他拢了回去，动作快得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谢陛下。”与安低声道谢，目光却落在谢雨手边的奏折上——那是今早退朝后，他没来得及处理的民生折子，涉及到江南的粮价，字句繁琐，连有些老臣都要琢磨许久，谢雨竟能安安静静看这么久。

“你看这个，江南那边粮价涨得太厉害，百姓都快买不起粮了，”谢雨见他看过来，立刻把奏折递到他面前，指尖点在其中一段，“我想了想，是不是可以先从国库调些粮食过去，再让当地官员严查囤积粮食的商户？这样粮价应该能降下来些。”

与安接过奏折，低头看着谢雨指尖点过的地方，又抬眼看向谢雨——小皇帝眼里满是认真，没有半分孩童的顽劣，连提出的法子，都切中要害，不是随口乱说。

这一刻，与安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心思。

先皇驾崩时，他接下摄政之位，心里打的主意很清楚：谢雨年幼，性子怯懦，正好做他手里的傀儡。他掌兵权、控朝堂，替这大靖稳住局面，等谢雨长大，若是安分，便还他一个太平江山；若是不安分，他便一直握着权柄，直到寻到合适的继承人。

从前的谢雨，也确实如他所料——朝会上不敢抬头，私下里见了他就躲，连批阅奏折都要问他的意思，半点主见都没有。那时他以为，这傀儡皇帝，他能稳稳当当地握在手里，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宫宴上，小皇帝递来帕子时，那副执拗又坦荡的模样；是雪夜宫道上，小皇帝轻声说“我是怕你有事”时，眼里纯粹的担忧；还是今日，小皇帝捧着奏折，认真和他讨论民生时，眼底的光？

好像不知不觉间，那个怯懦的傀儡皇帝，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会关心他的冷暖，会为他担忧安危，还会学着处理朝政，有了自己的主见，甚至……让他渐渐忘了最初的算计，开始在意起这个小皇帝的情绪，开始想护着他，而不只是把他当一个掌控的棋子。

“摄政王？你怎么又走神了？”谢雨见他盯着奏折不说话，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疑惑，“是不是我说的法子不好？”

与安回过神，把奏折递回去，眼底的冷意早已散去，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法子很好，比臣预想的还要周全。陛下能想到这些，已是难得。”

这话不是客套。江南粮价的事，他原本也打算从国库调粮、严查商户，谢雨能想到这一步，说明他是真的在用心琢磨朝政，而不是敷衍了事。

“真的吗？”谢雨眼睛亮了亮，像是得到夸奖的孩子，“那我们就按这个法子做？”

“好，就按陛下说的做。”与安点头，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让这小皇帝多些主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正说着，小太监端着粥进来了，白瓷碗里盛着小米粥，上面撒了些红枣和莲子，香气扑鼻。谢雨亲手接过粥碗，递到与安面前：“快尝尝，我让御膳房少放了些糖，你昨夜没睡好，吃这个养胃。”

与安接过粥碗，指尖碰到碗沿的温度，又看了眼谢雨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从前都是他吩咐人照顾谢雨，如今倒反过来，让这个小皇帝处处为他着想。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小米的软糯混着红枣的甜香，在舌尖散开，暖得不仅是胃，还有心口。他抬眼看向谢雨，见小皇帝正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他喜不喜欢，忍不住问：“陛下怎么不吃？”

“我等你一起吃。”谢雨说着，让小太监再拿一个碗，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偶尔抬头和与安说几句话，都是些无关朝政的小事——比如御花园里的梅花开了，比如今日的阳光很暖。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喝粥的细微声响，和偶尔的交谈声，暖融融的，像这冬日里的阳光，让人觉得安心。

与安喝着粥，听着谢雨絮絮叨叨的话，心里那点“掌控傀儡”的心思，渐渐淡了下去。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想那么多，就这样陪着小皇帝长大，看着他慢慢学会处理朝政，看着他眼底的光越来越亮，也挺好。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这种“挺好”的想法，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算计，变成了藏不住的在意。

谢雨看着与安眼底越来越柔和的神色，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与安最初的心思或许不纯粹，可他能感觉到，与安对他的在意，是真的。98%的匹配度，模糊的记忆片段，还有这份日渐深厚的羁绊，都在告诉他，他离把与安找回来，越来越近了。

“摄政王，等江南粮价的事处理好，我们去御花园看梅花好不好？”谢雨忽然开口，眼里满是期待，“我听小太监说，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

与安看着他眼底的光，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好，等事情处理完，臣陪陛下去看梅花。”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往后岁月里，彼此相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