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文：【除夕快乐！虽然堵在路上了，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年。PS：虽然少了个人，但清净了不少，有些孩子就是欠管教，冷一冷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底下有亲戚评论：【哟，默默没来啊？】
妈妈回复：【别提了，那是块捂不热的石头，非要跟弟弟抢座，让她在服务区反省呢。】
亲戚：【这么大雪，没事吧？】
爸爸在下面回了一句：【能有什么事？她皮糙肉厚的，以前在乡下大冬天下河洗衣服都没事。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娇气，必须得治！】
他们吃得满嘴流油，陈聪闹着要玩手机。
爸爸把手机递给他，完全忘记了，那台手机上可能有我的未接来电——如果我有手机的话。
可惜，我没有。
我的手机在下车时，被陈聪抢走玩游戏了。
我唯一的求救工具，在他们手里。
服务区的雪越下越大，积雪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
我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了。
我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那是奶奶的遗照。
“奶奶……”
我张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这辈子最清晰的两个字音。
就在我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束强光打在了我脸上。
一辆运送物资的绿皮卡车因抛锚滑进了服务区。
“卧槽！老张！快看！雪堆里有个人！”
“还是个孩子！快！快拿大衣！”
粗糙的大手将我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这手……这手怎么冻成这样了？都紫了！”
“还有气！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纷乱的脚步声，焦急的呼喊声。
我被这一丝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包裹着，彻底昏死过去。
而在我昏迷的同时，那个好心的卡车司机，为了记录路况和求助，正开着直播。
这一幕，通过并不是很清晰的信号，传到了网上。
“暴雪夜，高速服务区惊现被遗弃少女，四肢僵硬生死未卜！”
这个标题，在除夕夜的流量池里，瞬间炸开了锅。
陈家三人吃饱喝足，已经是晚上九点。
外面的雪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下了。
“差不多了吧？”妈妈擦了擦嘴，看了一眼窗外，“这雪看着挺大的，别真冻坏了。”
“能有什么事？”爸爸剔着牙，“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就不敢跟聪聪争了。走吧，回去接她。”
陈聪不乐意了：“我不去！我要回酒店看电视！接那个哑巴干什么！”
“乖，不接姐姐，谁给你洗衣服做饭啊？”妈妈哄着他，“明天到了爷爷家，还得让她干活呢。”
他们慢悠悠地结账，慢悠悠地开车上路。
因为道路结冰，原本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快两个小时。
等到那个临时服务区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服务区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警灯闪烁，红蓝光芒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几辆警车停在那里，还有一辆正在待命的救护车。
爸爸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出车祸了？”
“不管我们的事，赶紧找找陈默那死丫头躲哪去了。”妈妈摇下车窗，四处张望。
他们根本没把眼前的阵仗和那个“多余”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在他们心里，我应该正缩在某个角落，冻得瑟瑟发抖，看到车来会哭着下跪认错。
爸爸把车停在警戒线外，按响了喇叭。
“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引起了现场警察的注意。
一名年轻的交警走了过来，满脸寒霜，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视着这辆温暖的商务车。
“干什么的？这里封锁了！”
爸爸探出头，递上一根烟，赔笑道：“警察同志，辛苦辛苦。我是来接孩子的。我不久前把我女儿放在这儿了，想问问看见没？穿着个灰棉袄，看着挺土的，是个哑巴。”
交警的动作猛地停滞了。
他没有接那根烟，而是死死地盯着爸爸，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没有变异完全的畜生。
“你是陈默的父亲？”交警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对对对，我是。”爸爸还没察觉到不对劲，搓着手抱怨，“这孩子不懂事，这不，我们教训教训她。她人呢？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妈也在一旁帮腔：“警察同志，要是她偷吃东西或者干嘛了，你们尽管说，我们赔！这孩子从小在乡下野惯了，手脚不干净。”
交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他转过身，冲着里面喊了一声：“队长！家属来了！”
里面的几名老刑警和法医同时抬起头。
那种整齐划一的、充满了厌恶和愤怒的目光，让爸爸妈妈心头猛地一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升了上来。
“下车！”队长大步走来，一把拉开车门，力量大得差点把爸爸拽个跟头。
“哎！你怎么打人啊！”妈妈尖叫起来。
“闭嘴！”队长怒吼一声，指着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一个担架，“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那是谁！”
担架上盖着白布，旁边，那个卡车司机正举着手机直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家人们……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父母……他们居然去吃火锅了……”
爸爸妈妈腿一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担架并没有完全盖死，露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黑紫肿胀，像是烂熟的茄子，指甲盖全部脱落，上面还缠绕着那个卡车司机脱下来的大衣。
而在那只僵硬的手心里，至死都紧紧攥着一张被雪水浸透的照片。
照片上，是笑得慈祥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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