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禾村包裹得严严实实。陆家小屋里,那点微弱的火光早已熄灭,空气中残留的鱼汤鲜香也渐渐被夜风吹散,只剩下墙角柴灰的一点余温,和挤在木板床上母子三人平稳的呼吸声。
陆灵却并没有立刻睡着。胃里被热汤熨帖过的舒适感还在,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成功的喜悦褪去后,更现实的问题浮上水面。
三条小鱼,几颗虾螺,一顿美味的鱼汤,固然振奋人心,但这远远不够。
赵氏和李氏像两条闻到腥味的鬣狗,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能榨取利益的机会。今天河边的偶遇,那个气质非凡的顾瑾年,虽然只是提醒了一句,但难保他不会注意到什么,或者将所见随口告知他人。在这个几乎没有秘密的小村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演变成风暴。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条更稳定、更隐蔽、也能带来更大收益的路子。光靠一个简易鱼篓,收获有限,且受天气、季节、运气影响太大。系统奖励的面粉和鸡蛋是“死物”,用一点少一点,必须让它们“生”出更多东西来。
她的意识沉入系统界面。光幕在黑暗中只有她能“看见”,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宿主:陆灵】
【等级:LV0(20/100)】
【积分:27】
【生存点:4】
【当前任务:暂无(日常任务每日刷新)】
【解锁功能:任务栏、背包、商城(初级)】
她的目光在商城页面上逡巡。之前解锁的【简易鱼篓编制图纸】已经用掉,现在亮着的除了之前见过的【初级草药辨识图鉴(草本篇)】(需15积分),还多了一样新物品,可能是因为她完成了“自食其力第一餐(水产)”成就而解锁的:
【初级家常调味品自制指南(盐、酱、醋基础篇)】:消耗积分12点。包含利用本地材料(如海水、豆类、麸皮等)简易提取或发酵制作基础调味品的方法。提示:工艺简陋,产量极低,仅供家庭微量自用或应急。

陆灵眼睛一亮。调味品!这正是她目前极度缺乏的!苔藓提供的咸味微弱且不稳定,如果有办法自己弄到哪怕一点点盐,或者做出点替代品,食物的味道和保存都能大大改善。12点积分,虽然不少,但值得考虑。
不过,制作调味品需要原材料和相对安全、不受打扰的环境。目前在小屋里偷偷煮个鱼汤都提心吊胆,搞发酵什么的,难度太大,容易暴露。
她暂时按捺下兑换的冲动,又看向自己的生存点。4点,能做什么?系统提示生存点可用于解锁特定生存技能或兑换紧急物资。她尝试用意念沟通:“系统,展示当前可用生存点兑换的选项。”
一个更简洁的小列表弹出:
【选项一:解锁技能‘基础野外可食植物快速辨识(方圆百米)’(被动,消耗3生存点)。】
【选项二:兑换‘微型营养补充剂(一次性)’×1(可快速缓解成人轻微饥饿与疲劳,效果温和,消耗2生存点)。】
【选项三:暂不兑换,累积生存点以解锁更高级选项。】
陆灵权衡了一下。选项一的技能看起来很实用,能帮助她在打猪草、挖野菜时更高效安全地识别可食用部分,避免误食有毒植物,长远看价值更高。选项二的营养剂像是“救命药”,但眼下她们虽然营养不良,却还没到立刻需要“急救”的地步,而且只有一份。
“兑换选项一,解锁‘基础野外可食植物快速辨识’技能。”
【生存点-3。技能解锁中……】
一股清凉的感觉流过双眼和大脑皮层,仿佛给视觉和认知系统加载了一个简单的过滤程序。陆灵再次看向黑暗中的小屋墙壁(虽然啥也看不见),但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此刻屋角长出一株植物,她或许能更快判断它是否有毒、是否可食。
生存点还剩1点,她决定先留着。
处理完系统,她开始思考明天的安排。赵氏肯定还会指派繁重的活计,她需要挤出时间去查看鱼篓,甚至尝试放置第二个。另外,打猪草时或许可以顺便寻找系统知识里提到的那些“绿肥植物”和《初级草药辨识图鉴》里可能值钱的常见草药。前提是,她得先有那本图鉴。
15积分……她看了看自己27点的总数。换,还是不换?
“换!”陆灵下定决心。知识是最宝贵的投资。识别草药,哪怕是最普通的,也可能找到机会换点小钱,或者关键时刻自救。而且,这能和她新解锁的植物辨识技能形成互补。
“兑换【初级草药辨识图鉴(草本篇)】。”
【积分-15。兑换成功。图鉴知识已融入宿主记忆。】
大量关于三十种常见草本植物的图文信息涌入脑海:蒲公英(清热解毒)、车前草(利尿)、艾草(温经止血)、益母草(调经)……每种都附有清晰的形态描述、生长环境、采收时节和最基本的药性功用。信息量不小,陆灵觉得太阳穴微微发胀,但很快适应下来。
积分还剩12点。她暂时不动了,留作应急。
规划完这些,她才感觉到深深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听着身边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搂了搂他们,也沉入了梦乡。梦里,似乎有吃不完的鱼,白花花的面粉堆成了山,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蓝衣服的高大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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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未明,陆灵又是被饿醒的。这次除了饿,还多了点别的——也许是昨晚鱼汤的余韵,让她对“饿”的感觉更清晰,也更难以忍受。
赵氏的骂声依旧准时,内容也依旧“丰富”:今天除了日常的打猪草、挑水、喂鸡(是的,陆家居然还有两只老母鸡,但鸡蛋从来轮不到陆灵母子),还加了项新任务——把后院堆积的粪肥运到东头坡地麦田里去。
陆灵心中冷笑,运粪肥?这活儿又脏又累,通常是男劳力干的。赵氏这是变着法儿地磋磨她。
她默默应下,迅速收拾好自己和孩子。照旧叮嘱壮壮带妹妹去王奶奶家“避难”,然后扛起扁担和粪筐,开始了新一天的“负重训练”。
运送粪肥的过程无需赘述,总之当她捂着口鼻(虽然没什么用),一趟趟往返于臭气熏天的后院和坡地之间时,感觉自己的嗅觉已经离家出走了。汗水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气味,让她几乎作呕。但她咬牙坚持着,动作甚至比昨天更稳更快——身体似乎在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劳作,或者说,是在求生欲和系统某种隐性加持下,被迫提升着耐力和效率。
中途休息时(赵氏可没规定休息,是她自己强行挤出的片刻),她蹲在田埂边,灌了几口凉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四周的野草。新解锁的“基础野外可食植物快速辨识”技能似乎自动运转起来,一些原本在她眼里只是“绿草”的植物,此刻隐隐有了更清晰的“身份”:那是可以凉拌的苦菜,那是嫩叶能做汤的灰灰菜,那是猪爱吃的车前草(哦,它也叫车前草,全草可入药,利尿清热)……
知识的力量,哪怕只是最初级的,也让她感觉对这陌生环境的掌控多了一分。
上午的活计总算在赵氏不满的嘀咕声中结束。午饭依旧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半块硬饼。陆灵把自己那份粥多分了些给两个孩子,自己就着凉水啃完硬饼,胃里依旧空落落的。
下午,她被指派去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包括昨天她自己弄脏的)。这倒是个好机会。
她端着沉重的木盆来到河边,特意选了个离昨天放鱼篓处稍远、但视线可及的地方。一边用力捶打搓洗着那些散发着汗臭和污渍的衣物,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河湾。
水面平静,她系藤蔓的小柳树安然无恙。附近也没有可疑的人影。
她耐着性子洗完衣服,晾晒好,又跟赵氏报备“猪草不太够,再去打点”,这才得以再次溜向河湾。
心跳再次加速。她拉动藤蔓,感觉比昨天更沉一些!
鱼篓出水,哗啦一声。定睛看去,陆灵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收获比昨天好!四条鲫鱼,都有巴掌大,活蹦乱跳。小虾多了十几只,螺蛳也多了些。更让她惊喜的是,鱼篓底部竟然还有两条小泥鳅!
“太好了!”她低呼一声,赶紧把战利品倒入带来的竹篮(这次她特意带了个有盖的旧篮子,更隐蔽)。看着篮子里扑腾的鱼虾,她仿佛看到了营养,看到了希望,甚至看到了未来换钱的可能。
她迅速重新布置好鱼篓,放入新的诱饵(今天早上运粪时,她偷偷在潮湿处挖了几条蚯蚓),再次沉入水中。
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她绕路去了昨天发现马齿苋的荒沟,又采了不少。这次,她还根据脑中的草药知识,认出并小心采集了一些鲜嫩的蒲公英和车前草嫩叶——这些既能当野菜吃,晒干了也许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回到陆家附近,藏好鱼获和野菜,她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完成赵氏安排的、无穷无尽的杂活。
夜幕降临,又是一家人(不包括她们母子)享用“丰盛”晚餐的时刻。油灯下,赵氏嚼着咸菜,忽然又抽了抽鼻子,疑惑地看向李氏:“老大媳妇,你闻见没?好像又有股子腥气?”
李氏正啃着糙米饭,闻言也仔细嗅了嗅,摇头:“娘,没有啊。怕是您想多了。再说了,就她?”她朝陆灵小屋方向撇撇嘴,“能有啥腥气?顶多是没洗干净身上的汗臭味。”
赵氏将信将疑,但饭菜的香气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小屋里,陆灵却再次升起了小小的火堆。今晚,她决定换种吃法。
她用修补好的陶罐烧开水,将处理干净的鲫鱼整条放入,加入姜片和一点点苔藓粉,先熬煮出奶白的鱼汤。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点点面粉——大约只有一两左右——加入少许清水,揉成一个小面团,醒了一会儿后,用那根光滑木棍擀成薄薄的面皮,再用镰刀(仔细清洗过的)切成宽窄不一的面片。
鱼汤沸腾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将面片抖散下入汤中,面片在奶白的汤里沉浮,慢慢变得透亮熟软。最后,她将洗净的蒲公英嫩叶和车前草嫩叶撒进去,烫熟即捞出。
没有油,没有复杂的调料,但鱼汤的鲜、面片的滑、野菜的清新微苦,混合成一种质朴而温暖的美味。
一人一碗鱼汤面片,汤浓面滑,鱼肉鲜嫩,野菜爽口。壮壮和小花吃得头也不抬,鼻尖冒汗。陆灵自己也慢慢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慰藉和力量。
【叮!宿主成功进行食材多样化搭配,制作出营养更均衡的食物。生存评估微幅提升。】
【获得:生存点+1。当前累计生存点:2。】
很好,生存点又慢慢攒起来了。
吃完饭,收拾干净,消灭一切痕迹。陆灵搂着孩子们,低声道:“壮壮,小花,再忍耐一段时间。娘正在想办法,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住进自己的房子,天天吃饱穿暖,送你们去念书。”
“念书?”壮壮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娘,我真的能念书吗?”村里的学堂,他以前只能远远看着,那里传来的读书声,对他来说如同天籁。
“能,一定能。”陆灵语气坚定,“不仅你要念,小花以后也要认字、学本事。”
小花似懂非懂,但听到娘亲温柔坚定的语气,也用力点头。
夜色渐深。村尾的小院里,顾瑾年站在窗前,望着陆灵小屋的方向。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阅读。下午时分,他的人(是的,他并非独自隐居)已经将陆灵这两日的举动,尤其是河边捕鱼、采集、以及似乎生活稍有改善的情况,简洁地汇报给了他。
“鱼篓……自制……”顾瑾年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在这个时代,一个普通村妇能有这样的巧思和行动力,实属罕见。更难得的是,她似乎懂得遮掩,行事谨慎。
“继续观察,非必要时勿扰,但若她有危险,可暗中相助。”他对黑暗中吩咐了一句。
“是。”一道低沉的应声响起,随即隐去。
顾瑾年收回目光,看向桌上摊开的一幅简易地图,手指在“青禾村”的位置点了点,又滑向附近的镇子、县城,最终落在遥远的京城方向。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子,像一颗投入他既定计划中的变数石子。她的坚韧、聪慧,以及身上那种莫名的“异样感”,都让他无法忽视。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她不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可能……影响他的棋局。
夜风穿过窗棂,带着田野的气息。两个同样隐藏着秘密、挣扎求存又心怀远图的人,在这片星空下,各自思量着未来。而青禾村平静的表面下,改变的暗流,已然开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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