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岗镇 一九酒吧 顶层包厢
“妈的,你妈的,我让你跑,跑啊。”
只见长一米的彪形寸头大汉一拳一拳的砸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小孩,那小孩染了一头的黄毛,被打得满脸是血。
“我还钱,我还..我一定还...”那小孩一边哭一边喊,“哥,我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我吧,我有钱自然会给你的。
“你他妈的放屁!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吧,上上次也是吧!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这他妈的是你自找的!”话音刚落,孩子身上又挨了几脚。
“哥,我真的没钱,我老妈还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孩子被打的喘不上气,苍白地解释。或许他也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
“草,你个王八蛋死到临头还骗我!你要钱,我好心好意借给你,我看你岁数小可怜你,你他妈还敢编谎话骗我,去你妈的。”光头的大腿被那孩子紧紧抱着,他抬起腿,一脚把他踹开,顺势坐在了沙发上,拿着茶几上的酒杯就砸了过去。惨叫混着哭声在脚边散开。
此刻,包厢的门不轻不重的被推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操,谁?”江阿成刚伸出拳头,被门口的灯光刺了下眼睛,瞪向门口那人。
“我。”
一个短发的服务生端着果盘侧身进来,脚后跟一带,门“咔哒”轻响关上。借着走廊里的那点暗光看她,也看不出男女,长得也一般。那寸头看见是她,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不知道从哪里搞了的脏抹布,团吧团吧就给男孩子嘴堵上了,屋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妈的,晦气东西,脏老子手。”
寸头甩开手里几乎瘫软的黄毛少年,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胡乱擦着指节上沾的血。
她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屋里消停了些。她走过去,把水果盘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了眼倒在地上瘫软的黄毛少年,又瞥了眼寸头拳头上的血,眉毛都没动一下。内心只觉得心烦,好端端的非要跑到这里来搞事情,脏兮兮的,还得收拾。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切的,降降火。”话音刚落,她插起一块西瓜,直接塞到了男人嘴里,“骂的嗓子都干了吧。”
确实。西瓜汁水在嗓子划过,缓解了不少。他把瓜皮狠狠的砸向那男孩,还吐了口唾沫,嘴里咒骂着。
“王八蛋,混蛋!”
“好了。专家说了,生气伤肝又伤肾。”
寸头叼了根烟,点上,絮絮叨叨的说道。
“你不知道这个王帅八蛋,他骗我说他妈得了肺癌。谁知道这个混账,是去他娘的去赌牌,还他妈全输光了。晦气的东西。”说着说着,似乎又想动手。
少年此刻蜷在地上,发不出清晰的叫喊,只能从喉咙底挤出断续的“呜呜”哀鸣。
短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没一丝情绪。安静的听着秃头的话,似乎了解了些始末。
“我知道你,我见过你。”
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男孩。男孩在地上像一条缺水的鱼,疯狂的扭动的身体,看来有话说。
但她不想听。她转头问寸头,“所以呢,他借了多少钱?”
“30万。连本带息的,快50万了吧。”光头翻了翻白眼,似乎在思考。
“多少?”她突然微微一笑,“成哥你现在真是大方极了,活菩萨下凡。”

“这不是圣母心,我是看着王八蛋可怜。妈的,拿自己妈骗人,也他妈的不怕下地狱遭天谴,操!”寸头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她用指甲嫌弃的把毛巾从男孩嘴里抽出来,扔到一边。男孩一阵剧烈的咳嗽,连带着还吐出一地的血水和一颗牙齿。刚缓过来,嘴里就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又没对不起我,跟我说什么。”轻飘飘的一句。
“咳..我错了...姐,我真没钱了..”
“你没钱?这事儿还怪我了?”
“不是...”
“你骚扰我客人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吧。”
“我....姐...误会...”声音越说越心虚。
“误会?”她薅起他的脖领子,“你的手,怎么就那么不老实?”
“我..我就是不小心...”
“不小心是吧,好啊!那我问你,你欠我哥钱,还有脸跑到我的酒吧里来吃喝享乐?那你不管你母亲了?还是说,你在撒谎?”
“我..不是故意的..”
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
如果欺骗还存在着故意与不故意,那我的过去,就全是意外。
“小孩子么,动了歪念头很正常。不过,最主要的是,要知错就改,还得认罚。”
“我认..姐你说..啊!”
短毛慢悠悠的说着,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突然,她抬起脚,狠狠跺向男孩最脆弱之处。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他喉中迸发,喉结剧烈上下滚动,双眼充血欲裂。他痛得在地上翻滚,双手挣脱开束缚他的人,死死捂住伤处,整个人蜷缩如虾,仿佛生命正从体内急速流逝。
“你们男人这东西可真宝贵,你要是管不住,我就帮你阉掉!”她咬着牙愤愤道,看着男孩子的样子,冷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拍拍其中一个打手的肩膀,指了指外边,瞬间心领神会。找个了破麻丝袋子,给男孩子塞了进去,不知道托哪里去了。
二
此刻屋里就只剩下她和寸头了。
她点了根烟,在打火机一闪即逝的火光下,一双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戏谑。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淡淡的,反而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起身行至门口,将灯光调亮。突如其来的光让昏暗的室内骤然刺入现实,寸头不适地眨了眨眼。可是,不打开灯,我们怎么能看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人是鬼。
听她的语气,应该是这家酒店的的老板,要不就是股东,反正不是普通的服务员罢了。一头微卷发黄的短发,双手插兜,慵懒地倚靠在门框旁边。光是从声音和长相辨认,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从旁人视角来看,这人大概三十岁,一米七的个头,腿短上身长,但因为蛮瘦的,看来还算协调。五官只能说算的上是端正,好看跟她一点也不搭边。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算说得过去,但半张不张的的,看起来没睡醒一样。
这个寸头呢,头顶是有点反光的。
“他奶奶的。小东西牙还挺硬。”
那寸头摸着手上的痕迹,估计是打的时候被那男孩子牙齿划了道口子。
“哥,别生气了,”门口那人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在灰缸里仔细捻灭,“我还没问你,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还得别人告诉我,我才知道。”
“本来是来找你的,没成想遇到了那个犊子。要不是今天看见他,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找我干什么?”
寸头看了眼门外,示意她把门关严点。她翻着白眼,心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好事情。
“外面又没人,有事说事。”
“喏,”寸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还用纸包着,“新的,还没上市。”
女人接过,只觉得手心直发冷,明明就是巴掌大小的东西,却感觉沉的要死,犹犹豫豫地,还是没打开。倒是一把塞回过去
“拿走,我不需要。”
“八哥说了,这——”
“我说了!我的酒吧,不做这个!什么都别过来!”
寸头看见女人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塞到怀里,装作没发现一样。她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背对着他。想想刚刚碰了什么,只觉得脏。他拍拍女人的肩膀,无奈的摇摇头。
“小林啊,早晚的事。”
“什么早晚的事情!你告诉他,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的地方,绝不允许出现一个!”
“好好好!行了,反正我把话带到了,该做的我也做了。等他问起来,你自己想清楚。”
“我用不着你背锅。”
“给你背的还少了?”
“我...”女人被怼的一时语塞,烦躁的把水果推给他,“吃你的水果!少烦我!”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也是一个服务生。
“进来!”
“成哥好。那个林姐,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干嘛?”
“不知道,在下面好一会儿了,我看你忙,就没好意思找你,然后..”
女人抬眸,不知道又是哪个神仙要惹事情,烦死了。
“行,我知道了。”她摆摆手,然后对寸头没好气的一句,“那堆东西,从哪来的回哪去,我先下去了,你慢慢待着吧。”
三
简单的介绍一下吧。
寸头原名江阿成。道上的人都叫他成哥。江阿成其实不是平岗人,是山西人。只不过在这边生活十几年,口音也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江阿成爹妈原本是市晶体管厂的员工,后来赶上经济大改革,工人集体下岗,江阿成爹妈又恰巧是最早的一批。为了养活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老两口到处借钱盘了个店铺,早起来卖馒头。老两口苦心经营下,馒头店干起码是差强人意,最起码能维持自己的温饱。
江阿成学习不好,但也不是捣乱的人。反倒是他弟弟江阿庆,在学校里不是打架就是逃课,三天两头的被请家长。屡教不改不说还变本加厉,甚至开始拉帮结派,到处惹是生非。
要说江阿庆干了什么坏事,杀人放火抢劫强奸黄赌毒,没有。就喜欢放了学在门口欺负小孩,硬撩闲。遇到个好欺负的就收点“保护费”,要的还真不多,最多要个一两块钱。阿庆说这叫细水长流,其实还是怂。要是遇到硬茬子的,大概率就吵起来,吵不过就动起手来了。
现在看起来,他顶多就是贱,闲的蛋疼没事找事。
那年九月,市长的儿子刚升入初一,恰好和江阿庆在同一所学校。市长特意低调处理儿子的入学事宜,不仅叮嘱校方不要声张,还亲自与校领导和班主任沟通,希望孩子能像普通学生一样安心学习。那孩子本就生得瘦小,跟营养不良似的,站在同学堆里毫不起眼。所以谁也不会觉得这个怯生生的小豆包,背后竟有位身份显赫的父亲。
谁知江阿庆一伙人偏偏盯上了这个看似好欺负的“小豆包”。其实也不为别的,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个小学生,连个朋友也没有,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某天放学后,阿庆他们半开玩笑地拦住了他,装模作样地说要“勒索”两块钱买零食。
那年头两块钱多多少少也算是巨款了,要不说是“勒索”呢,反正江阿庆心里想的就是,你给我多少就是多少,反正你得给我掏点钱。没想到这小孩一下子慌了神,竟把兜里所有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跑没了影。
当晚,小豆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父亲哭诉了白天的遭遇。阿庆那一伙人还得意洋洋的感叹着这豆包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市长听着儿子抽抽噎噎的叙述,又心疼又愤怒。他本想让儿子远离自己的光环,谁知反倒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明面上,这位市长摆足了宽容大度的姿态,轻描淡写地说“孩子间打闹很正常,不必计较”。可暗地里,他却把怒火转向了江阿庆一家。没过几天,阿庆父母经营的刚有起色的馒头店就接连遭遇麻烦。先是莫名增加了各种杂费,接着又被频繁检查证件,处处受到刁难。老两口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四处借钱,托人求情,最终不仅耗尽家底,还欠下一身债务与人情债,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所以江阿成一家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一家人就这么悄悄咪咪的南下了,来到了离平岗镇几十公里的海平镇。
来到海平之后呢,江阿成也不念书了。用他的话说,走这弯路干嘛,还不如多赚钱。
那个时候,流行开大车,走南闯北给人家拉货去。江阿成省吃俭用在饭店刷了一年多的盘子攒够了钱去考了个驾照,同时还认识了几个干这行的兄弟,就这样江阿成干上了当时最吃香的行业,同时又因为自己是北方人,长得又高又壮,身体素质强的很,前前后后赚了不少钱。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又出新变故。只不过这次不是江阿庆,而是自己妹妹江阿莲。
四
其实老两口也算是老来得子,当年怎么都怀不上,年近30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阿成。没想到阿成就像是开启好运的钥匙一样,没出几年,阿庆和阿莲也出生了。
江阿莲人如其名,就像一朵莲花。江阿成经常说,自己的妹妹就好像上天给江家的礼物,长得漂亮学习好,从来不用爹妈操心。就连江阿庆那么混蛋一人,也对自己的妹妹怜爱有加,就更不用提老两口和他大哥了。
江阿莲当时在平岗镇高中上学,因为长得漂亮,时常被街边上的黄毛混混骚扰。阿莲一开始也是跟老师讲,但没曾想,那帮为人师表的狗东西一个个冷漠至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久而久之,阿莲失望至极,她第一次明白,学习好,听老师话并不是保护伞,这帮吃人的东西都是势利眼。没办法,在学校她只能小心翼翼,躲着那些混混们。
那些个小黄毛小红毛越来越放肆,给她写各种各样的情书,用油漆在墙上那写上对她一些露骨的话,甚至竟然往她书包里塞用过的避孕套。真他妈的恶心。她一咬牙一狠心,跑到厕所直接一剪子剪掉了自己留了多年的长发,只希望能减少那帮混蛋们对自己的骚扰。
用江阿成的话讲,阿莲太懂事了,但凡问她的时候她愿意把事情讲出来,都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当天等她回家的时候,家里人看着一头被狗啃过的头,她也只是说,这样子能让自己更安心的学习,大家信以为真。老实讲,家里也希望出个大学生,好走出见见世面。
这招起初确实有些效果,混混们或许也怕了,毕竟在他们的视角下,阿莲就是个对自己恨的疯女人。他们也怕阿莲对他们也疯起来。
后来一次考试的时候,后桌的白筱倩给她传小纸条,想作弊。阿莲理都没理,让白筱倩怀恨在心。轮番几次如此,一天白筱倩把江阿莲堵在了校门后门一个夹角处。
白筱倩的哥哥白晓铮,也是个混混,只不过人家混的有脸面。哦不,是他跟的大哥有半个脸面。知道自己妹妹被欺负了,二话没说就带了一帮人来。
这个白筱倩跟她哥描述的时候是添油加醋,她哥还以为是个什么重量级选手,没想到是个瘦瘦小小的顶着一个小鸡窝头的女学生。白晓铮觉得十分丢脸,尤其是看见江阿莲那一脸倔强不屑的表情时候,他愤怒极了。
那天,他拖着江阿莲,先是逼着她给自己妹妹道歉,见她不从,开始扇她嘴巴,打她。还是不管用。女孩子一直用那种“有种你就弄死我”的表情。
白晓铮气急败坏,他把她拉到河边那小树林,给她强*了。
当时白筱倩已经懵了,她没想过他哥会这样。或许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哥。后面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无力回天。
平时江阿成出车忙的要死,可是当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自己死活不想去干活,就想在家里歇一天。这可能就是天意吧。阿莲早上上学的时候,江阿成还开玩笑说要去接她放学。阿莲还说笑,说他长得这么黑,晚上放了学自己都未必能找见他。
江阿成没有食言,他的的确确接她回家了。
那晚的河边。
后来薛林陪江阿成扫墓的时候,江阿成常说,我宁愿不要现在的一切,我很想你。
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却被命运捉弄,一辈子永不相见,才是真的可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阿莲走的时候,一丝不挂。她把校服叠的整整齐齐,可惜袖子都扯烂掉了。校服裤子上还沾着血。
阿莲就这样离开了。警察来勘察,却以一句自杀草草结案了事。可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强奸。之前追求江阿莲的那帮混混们也过来凑热闹,那帮狗东西嘴里能吐出来什么。来办案的警察敷衍了事,说如果老两口再闹,就相当于自个女儿填上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然后假惺惺安慰老两口,说一个丫头,清清白白体面一点的走,留下个好名声。老两口被逼着的没辙,日日夜夜哭泣,说自己作恶多端,阿莲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落个这样的下场。而后,两个人心衰成疾,不出一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
就在那一年,江阿成和阿庆一下子失去了三个亲人。他发誓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他从阿莲同学那里打听到,那天放学,白筱倩拉着她出的校门。那事情就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阿庆凭着从小一身拉帮结派的本领结交了当时一个地头蛇,叫郑坤。而这个郑坤就是白晓铮跟着的那个有半个头面的大哥。一天,阿坤和几个小弟一起喝着酒,江阿成和阿庆也在。
“知道吗,老子操过女学生你知道吗。什么妞我没见过阿。”
“白晓铮你他妈又吹牛逼吧,你哪来的钱?”
“听老王妈说,你他妈欠她不少钱了。”
“你他妈又从哪搞来的野路子。”
一阵笑声过后,白晓铮也不知道是喝酒还是被气得脸通红。“操,老子那叫霸王硬上弓,那高中生跟个死人一样,叫都不叫一声,真他妈没劲。”
江阿成和阿庆一开始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可是听着白晓铮吹的越大,他俩越觉得离谱。夜晚,河边,他妹,女学生。操!妈的!就是你这个混蛋!
江阿成和阿庆就这么两个人,四个拳头。白晓铮最后眼球都被打爆出来,他用最后那点力气求饶,求着他们放过他。江阿成让江阿庆拎着他,然后拿着啤酒瓶子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蛋上,一个瓶子接着一个,直到白晓铮咽了气。
对付男人这招,百试百灵,这可是江阿成教薛林的。
所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女人的会被强奸,男人却不能被阉割呢。说白了,女人心太软。不弄死他,就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屈辱里。
郑坤当时腿就软了。江家两兄弟本是冲着别人来的,根本没打算找他麻烦。可这蠢货,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溜走,偏要扯着嗓子喊“杀人了!杀人了!”。深更半夜的海平镇,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这一喊,反倒把阿庆的目光引了过来。
阿庆眼神一冷,抄起手边串烧烤的铁签,猛地扎进了郑坤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其余几人也没能逃掉,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血债,终要用血来偿。
海平镇比平岗人少,一过晚上十点,家家户户基本就熄灯睡了。那晚的复仇,除了烧烤摊老板,大概再没别的目击者。
说起来还得谢谢这位老板。他早就受够了郑坤这伙人——平日来他摊上白吃白喝,稍有不顺就砸店闹事,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今夜江家两兄弟,倒算是替他拔了根刺。
老板没报警。他站在暗处看得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不过是被逼到绝路,为妹妹讨个公道。他打了个手势让江家兄弟尽快离开,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常年杀猪宰羊的人,处理这些并不陌生。
小镇上突然少了四个年轻人,自然有家人四处寻找。但奇怪的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警察却始终没有上门。
五
原来,郑坤就是一浪子,爹妈早就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40几岁天天在街上游手好闲,半个镇上都知道有这个老光棍到处赊欠,江湖上这半个脸面就这么来的,剩下半个在地下。
一直跟在郑坤手底下的那两个小混混,也都是苦命的孩子。其中一个是爹妈离了婚,根本没人管,两个人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分道扬镳随后又各自成家生子,一人一张火车票轻轻松松的抹掉了过去。而这个在悲曲奏鸣间的产物,就这样被遗弃在了海平。
另一个混混是个城里人,是他爹和小三还是小四还是小五不知道哪一个生下来的,生这他的时候女方还是个未成年。这个女人家境并不差,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她当时还在念高二。
其实学习这个事情,一直靠的是天赋。到今天走过来的我们,都看的明白。不是努力就能考第一,是因为本就能考第一的人还努力。这个女孩学习成绩一般,一直属于中下游。
女孩的父母,在同一所初中工作,一个是教数学,一个教物理。可是反观自己的女儿,这两科却无比的差。每次收到成绩单的时候,两个人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所以,既然基因没遗传到位,那就只能题海战术,大晚上十一二点了家里还是灯火通明,两个人像是轮番站岗的警卫,在看守犯人。
压抑的环境滋生出了叛逆。女孩越是被监禁,越是要逃离。就这样,她开始逃课,抽烟,甚至有模有样地学习化妆,跟着一帮混的人在一起。而晚上在回家的时候,又要想尽一切办法掩盖掉这些痕迹。猫和老鼠。
白天的浑浑噩噩,晚上的挑灯夜读,一正一反,没什么效果,反倒是让女孩的厌学情绪更深,她已经沉迷于那种快感无法自拔。窒息的原生家庭,缺失的理性的父爱与母爱,让她在情感上出现了异样。终于在某一日,枷锁打破,甜言蜜语的欺骗下,她爱上了一个大自己快二十岁的男人,最后一道防线还是破掉了。
她就这样爱上了他,不计后果的逃离了家庭。爹妈日日夜夜的找寻报案,却无济于事,一夜之间双双白了头。而这个女孩却在出租屋和那仅认识几天的男人你侬我侬。
一生腼腆的中国人,性教育的缺失,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易困住了那个对生理常识几乎一无所知的女孩。她不知道做爱需要避孕,在男人的哄骗下怀了孕;更不知道孩子其实可以不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生了下来。
“我压根就没让你生,你怀了孕都不告诉我。”
“他妈的,这是你的,我只和你一个人有过那种关系。”
“你他妈的才多大,有18了吗,就你这个小身板还能生出来?被他妈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捡出来的,拿这个威胁老子。婊子!”
东窗事发,女孩眼看隐瞒不住事实,真没辙了,跑回家跟自己父母坦白了。两个人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顾及女孩的身体状况,混着对女儿的失望一顿毒打。然后,拎着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直接扔到了男人家门口,就这么一走了之。
为什么,为什么成年人到现在还觉得,把过去的事情扔掉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开启新生活。为什么总有人以为,只要把不堪的过去丢弃,就能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生活?就像以为把一杯血水倒掉,再接上清水,杯子就能彻底干净如初。
男人没办法,左思右想,想到了在自己有个远房亲戚,要孩子多年也没要到,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就这样孩子就流浪到了这里。
那两口子一开始高兴的不得了,对他是宠爱有加,就当作和亲生的一样对待。可是语言的力量还是太强大了,街坊邻居的闲话一个接着一个,起初聊的时候还是寄养,而后又变成了拐卖来的,最后竟成了不知道谁的私生子。两口子抵不住,男孩也抵不住,他们逐渐觉得自己养了个累赘。
就在两口子年近四十的时候,努力了半辈子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孩子。男孩子知道,一个人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的那点东西背个包,便识趣的离开了,来到了海平,一晃就是十年。整整十年,从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六
要问白晓铮失踪了,他还有个妹妹,多多少少会来找人。真是苍天弄人,就在一个月前白晓铮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一开始白筱倩还帮着自己哥哥说话,没想到她哥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把自己妹妹那点子有的没的都抖落出来了,什么写情书,买丝袜诱惑男同学,在小树林里...。青春期的女孩子最敏感,当她听到自己哥哥说出来的时候,大喊大叫,恼羞成怒。
她嘶吼着把那天强奸的事情全盘托出,白家父母都震惊了。他们也没想过自己儿子竟然混蛋到这种地步。他们很难想象自己能生出这样的东西,大骂自己的儿子是畜生,是强奸犯,质问着他的良心。就这样,白晓铮就被赶出去了。
如果真的觉得良心愧疚,不如带着儿子去自首好了,何必在这破口大骂。无非觉得自己儿子是自己人生最大的败笔罢了。
所以就这样,江阿成和阿庆就一直这么平安无事。
但是,尸体去哪里了?
烧烤店还在照常营业,老板就跟没事人一样。当时,他对江家兄弟说,尸体留给他处理,因为他每天也要杀鸡宰鸭的,无论是分尸还是处理骨头,都更方便。江阿成听了之后只觉得震惊,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要帮自己。后来听了老板讲如何被这几个人欺负的故事,便同意了。
江阿成说,那绝对是老天在帮他,当时和阿庆那么单纯,听老板的鬼话,说走就走了,也不怕那老板是怕被自己杀了,在编瞎话。后来才得知,这老板把这几个混混拖到自己后院,分尸。然后,往后的几个月的食客一起分享了他们。
江阿成和阿庆当天晚上就决定,要离开海平。他们把沾了血的衣服烧掉,洗了个澡,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因为江阿成平时开大车,对周边的环境熟悉的很,第二天凌晨,江阿成编了个过几天要回老家参加婚礼的幌子,跟另一个伙计换了出车时间,就这样两个人跑到了平岗镇。
来了平岗后,江阿成也不跑车了,索性在台球厅干起了保安。反倒是弟弟阿庆,经历过这些之后,成长了不少,说是要自学参加成人高考,江阿成自然是全力支持。所以两个人都有了各自的盼头。生活也渐渐地走向正轨。
江阿成是北方人,在南方这边自然显得人高马大。尤其是由于奔波练就的一身的腱子肉,谁看了都害怕。一次台球厅几个人闹事,江阿成本来是过去拦架,没成想一拳头给台球桌干碎了。名声也就传了出去,说有个男的力壮如牛。不久,一个叫小八(不是,老八)的江湖大哥。就把他挖走了,成为了一名打手。
至于江湖大哥老八是谁,我们后续再谈。
也不知道江阿成后来是因为上了年纪(当然不是上年纪,才30几岁,年轻),还是吃什么药(不知道,不会是壮阳的吧),还是家庭遗传(估计不是),头发越来越少,还非得要剃个寸头,拦都拦不住。薛林那次开玩笑说他长得又黑,脑袋顶还秃一片,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那个被叫林姐的服务员,叫薛林。是一九酒吧的老板。
江阿成第一次见到薛林的时候,她还有点婴儿肥,不过薛林说已经比之前瘦太多。更巧的是,薛林留了一头短发,也不怎么爱讲话,身上散发的那种清冷又有点高傲的气质总会让他想起阿莲。人总得找点精神寄托,江阿成也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咯。”
薛林挑着眉,嘴角微微上扬。
江阿成没说什么,但是他真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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