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相与错觉
凌晨四点,陈砚再次推开妹妹的房门。
这次他开灯,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衣柜拉开,里面只有叠放整齐的衣服。床底,积着薄灰,没有藏人痕迹。窗户锁扣完好,窗外防盗网锈迹斑斑,但牢固。
“哥……”陈琳揉着眼睛坐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陈砚不答,他走到书桌前。平板电脑还亮着,暂停在综艺节目里某个搞笑艺人的夸张表情。耳机挂在椅背上。
一切正常。
太正常了。
“我好像做噩梦了。”陈砚最终说,声音疲惫,“梦到有人在你房间。”
陈琳愣了下,然后笑起来:“你吓死我了。是不是最近排戏太累了?你们那部《雷雨》不是下周首演吗?”
《雷雨》。
陈砚这才想起,原本他应该在三天后——也就是妹妹死亡的同一天——参加那部话剧的首演。他是男二号,周萍。现在他“死”了,剧组大概在找替补,或者干脆取消演出。
人生如戏,字面意义上的。
“可能吧。”陈砚在床边坐下,“你继续睡,我坐会儿。”
“你这样看着我,我哪睡得着。”陈琳躺下,侧身面对他,“哥,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黑暗中,她的眼睛很亮。
陈砚沉默很久,才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做很危险的事,但那是为了救你,你会怪我吗?”
“危险?多危险?”
“可能会死的那种。”
陈琳不笑了。她坐起来,认真地看着陈砚:“那你要先保证,你会活着回来。”
“我不能保证。”
“那不行。”她摇头,“你要是死了,我就算活着也没意思。爸妈不在了,我就剩你了。”
这句话像刀子,扎进陈砚心里。
他伸手,用力抱了抱妹妹,很紧,像要把她揉进骨头里。“睡吧,”他说,“我就在这儿。”
陈琳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陈砚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窗外的天色从漆黑转向深蓝,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
他轻轻起身,离开房间,关上门。
客厅里,那张染血的戏票还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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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窥见死亡
陈砚拿起戏票,触感冰凉。票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暗红色,像某种诡异的装饰。
怎么用?
他尝试集中注意力,像使用篡改能力那样。脑内剧院浮现,小丑还坐在第一排,但这次它没有哭——它抬着头,空洞的眼睛“看”着陈砚手里的票。
然后,陈砚“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响在脑海里,嘶哑、破碎,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使用……票……窥见……剧本……】
陈砚将注意力聚焦在戏票上。
瞬间,视野被血色淹没。
他“看”到了一个场景——
医院病房。白色墙壁,蓝色窗帘,窗外在下雨。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屏幕上绿色的波形跳动。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陈琳。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身上插着管子,氧气面罩蒙住大半张脸,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
床边坐着陈砚自己。
那个“陈砚”握着妹妹的手,肩膀在颤抖。他在哭,没有声音,但眼泪一颗颗砸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的圆。
门推开,医生走进来,摘下口罩,表情沉重。
“陈先生,我们尽力了。”
“车祸造成的颅内出血太严重,加上多器官衰竭……您妹妹现在全靠仪器维持生命体征。按照她的遗嘱,如果陷入不可逆昏迷,她希望……”
“不。”病床边的陈砚打断,“再等等,万一……”
“已经七十二小时了,脑死亡判定已经完成。”医生递过来一份文件,“请您签字,我们可以进行器官捐献程序,这也是陈琳女士生前签署过的意愿。”
陈砚(病床边那个)猛地站起,一拳砸在墙上。
咚。
墙壁凹陷,他的手流血了。
“我不签。”他嘶吼,“她不会死!她才十六岁!她……”
医生沉默地看着他。
画面开始快进——陈砚(病床边)日夜守在病房,不眠不休。第三天夜里,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变成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响起。医护人员冲进来,抢救,电击,但那条线再也没有起伏。
陈砚(病床边)跪在地上,抱着头,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嚎叫。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血色褪去。
陈砚(现实中的)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在颤抖。
那不是“像”,那就是他。那种绝望,那种疯狂,那种宁愿毁灭世界也不愿接受的心情——是他会有的反应。
这就是妹妹的结局。
七十二小时后,车祸,脑死亡,器官捐献。
他还有三天。
不,现在是两天零十六小时了。
陈砚猛地站起,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像濒临崩溃的野兽。
不行。
不能崩溃。
崩溃救不了她。
他擦干脸,回到客厅,重新拿起戏票。这次他尝试“看”更多——车祸的细节,时间,地点,肇事者。
视野再次变化。
这次是街道,夜间,下着小雨。陈琳撑着一把蓝色的伞,走在人行道上。她戴着耳机,似乎在听歌,脚步轻快。
路口,红灯。
她停下等待。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右侧路口高速驶来,闯红灯,直冲斑马线。陈琳看到车,愣了一秒,想后退,但脚下一滑——地上有片香蕉皮。
她被绊倒了。
轿车没有减速,右前轮从她身上碾过。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清晰得恐怖。
车停了,司机下车,是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浑身酒气。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而是上车,倒车,再次碾过。
第二次。
第三次。
直到地上的身体不再动弹,他才开车逃离。
画面定格在陈琳的脸上——眼睛还睁着,看着雨夜,瞳孔散大,雨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血色褪去。
陈砚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哭,没有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掐进了掌心,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地板上。
滴答。
滴答。
像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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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决心
窗外天色渐亮。
陈砚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鸡蛋、面包、牛奶。他点火,热锅,倒油,煎蛋。动作机械,但精准。
煎蛋翻面,面包放进多士炉,牛奶倒进杯子,微波炉加热一分钟。
早餐做好,摆在餐桌上。
他走到妹妹房门口,敲门:“琳琳,起床了。”
里面传来含糊的应答。
十分钟后,陈琳洗漱完出来,看到桌上的早餐,愣了一下:“哥,你起这么早?”
“嗯,吃吧。”
陈琳坐下,拿起筷子,看看陈砚:“你不吃?”
“我不饿。”
陈琳低头吃煎蛋,吃到一半,突然说:“哥,我昨晚又做梦了。”
陈砚手指一紧:“什么梦?”
“梦到爸爸了。”陈琳咬着筷子,“这次特别清楚。他在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书架上全是发光的书。他在写东西,写在一本黑色的本子上。我走过去,他抬头看我,说……”
“说什么?”
“他说‘时间不多了,把钥匙给你哥’。”
钥匙?
陈砚想起父亲失踪前,确实给过他一把很旧的黄铜钥匙,说是“老家的东西,留着当纪念”。他放在抽屉里,三年没动过。
“还有呢?”
“我问爸爸,什么钥匙,去哪儿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回答,只是重复那句话。”陈琳皱眉,“然后我就醒了,凌晨三点多。对了,我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你房间有声音,你在跟谁说话吗?”
陈砚摇头:“我在看剧本。”
撒谎。
凌晨三点,他正在便利店里,和一个想杀他的“武脉”入戏者搏命。
陈琳没怀疑,继续吃早餐。陈砚看着她,忽然问:“琳琳,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江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愿意吗?”
“你去我就去。”陈琳毫不犹豫,“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哪怕那个地方很危险?”
“有你就不危险。”

陈砚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很苦,但真实。“好,”他说,“记住这句话。”
吃完早餐,陈琳去上学。陈砚送她到楼下,看着她背着书包走出小区,消失在街角。
他转身上楼,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六楼——那个花盆坠落的地方。
六楼住户是独居老人,耳朵背,陈砚敲了半天门才开。老人隔着防盗门,警惕地看着他:“找谁?”
“大爷,我是五楼的。昨晚我家阳台掉了个花盆,差点砸到人,想问问是不是您家的?”
“花盆?”老人皱眉,“我阳台没养花啊。”
“能让我看看吗?”
老人犹豫了下,开门。陈砚走进去,直奔阳台。阳台上堆着杂物,旧报纸、空纸箱、几个破花盆,但里面没有土,也没有植物。
“你看,没花。”老人说。
陈砚走到阳台边缘,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他家楼下的位置。地面还有花盆碎片,但已经被清洁工扫走了,只剩一点泥土痕迹。
“大爷,昨晚您听到什么声音吗?比如有人上楼?”
“我睡得早,啥也没听见。”老人摇头,“不过说来也怪,最近楼道里老有脚步声,半夜三更的,但猫眼里看又没人。”
脚步声。
陈砚道谢离开。他没有回五楼,而是继续往上,走到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江城——老城区低矮的楼房,远处新区的玻璃幕墙大楼,蜿蜒的江水,以及更远处模糊的山影。
一个普通的、疲惫的、正在慢慢死去的城市。
但他现在看到的,不止这些。
在视野边缘,空气在扭曲。不是热浪,是更诡异的东西——有些区域的色彩在褪色,像老照片泛黄;有些建筑边缘模糊,像水彩画被水晕开;街道上行走的人,偶尔会有一个两个,身形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叙事污染”。
陈砚想起这个词。
这座城市病了,感染了某种“不真实”的病毒。而像他这样的“入戏者”,是病毒的一部分,还是免疫系统?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他要救陈琳,就要先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而理解规则,需要信息。
他回到家,翻出父亲给的那把黄铜钥匙。很旧,齿口磨损严重,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眼睛,又像漩涡。
钥匙能打开什么?
父亲的书房,他三年前就翻遍了。老家的房子,去年拆迁了。银行保险箱?父母没有这个习惯。
陈砚把钥匙放在桌上,又拿出那张染血的戏票。两样东西并排,在晨光下泛着微光。
脑内剧院里,小丑突然有了动作。
它抬起手,指向钥匙。
然后,手指缓慢移动,指向戏票。
最后,双手在胸前合拢,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
打开?
用钥匙……打开戏票?
陈砚拿起钥匙,尝试戳进戏票。纸做的票,当然戳不进去。但他换了个思路——把钥匙放在戏票上,然后集中注意力。
嗡。
钥匙轻微震动。
戏票上的血迹,开始流动。
那些暗红色的血丝,像有生命一样蔓延,爬满票面,然后向上延伸,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立体的、复杂的图案。
一个门。
一扇由血丝构成的、漂浮在空中的门。
门中央,有一个锁孔。
形状和黄铜钥匙完全吻合。
陈砚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插入锁孔。
转动。
咔嗒。
血门向内打开,门后不是房间,是……另一个剧院。比他脑内那个更破败,座椅倒塌,舞台坍塌,幕布烧成焦炭。观众席空无一人,不,有一个。
舞台中央,坐着一个身影。
背对他,穿着旧式西装,头发花白。
身影缓缓转身。
陈砚呼吸停滞。
是父亲。
陈明诚。三年前失踪的父亲,此刻坐在废墟般的剧院里,对他微笑。但那张脸是半透明的,像全息投影,边缘在闪烁。
“小砚,”父亲开口,声音隔着很远传来,带着杂音,“你看到这个,说明时间真的不多了。”
“爸……”陈砚向前一步,“你在哪儿?这到底是什么?”
“我在‘间隙’里,剧本与剧本之间的缝隙。”父亲的声音很疲惫,“听着,我没时间解释一切。江城是一个‘排练场’,所有入戏者都是‘候选人’。但这不是选拔,是献祭。”
“献祭?”
“每隔十年,剧场会选择一个城市作为舞台,投入一批‘种子’。种子发芽,成为入戏者,互相厮杀,争夺‘主角’资格。但主角只有一个,其他人……”父亲顿了顿,“都会成为养料,用来维持剧场的存在。”
“剧场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某个高维存在,也许是上古文明的遗物。我只知道,它需要‘故事’来维系自身。而最精彩的故事,总是悲剧。”
父亲的身影开始闪烁,像电量不足。
“钥匙不仅是钥匙,是‘锚’。它能让你在剧本之间保持自我,不被同化。但只能用三次,我已经用了两次,最后一次留给你。”
“我要怎么救琳琳?”
“带她离开江城,在‘终幕’开始前。但离开需要‘门票’,染血的那种。你已经有一张了,还需要两张。一张给你,一张给她。”
“怎么得到?”
“表演。让观众满意。期待值超过50,你会得到第二张票。超过80,第三张。但小心,期待值越高,你离‘演员’越近,离‘人’越远。”
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淡。
“最后,小心韩蒙。他是‘守序之眼’的人,负责清理不合格的演员。但他不一定是敌人,他的目的是维持平衡。如果可能……和他合作。”
“爸!妈在哪儿?”
“你妈……”父亲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她在更深处……在剧本的源头……如果我失败了,去找她……钥匙能带你去……”
身影消失了。
血门崩溃,化作血雾消散。戏票和钥匙掉在地上,戏票上的血迹完全消失了,变成一张普通的空白票。
钥匙也变了——黄铜色褪去,变成银白,柄上的图案清晰了:一只闭着的眼睛。
陈砚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信息太多,太乱,但他抓住了核心:离开江城,需要三张票。他已经有一张,还需要两张。期待值要超过50、80。
他现在是-3。
53点的差距。
两天时间。
可能吗?
可能。
他必须让它可能。
陈砚捡起钥匙和空白票,握在手里,很紧。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行人匆匆,车流如织。
普通人,活在普通的剧本里,不知道自己是演员,不知道观众在看着,不知道舞台即将坍塌。
但他知道了。
他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琳琳,”他对着空气说,“我会带你离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哪怕要演一场血流成河的戏。
哪怕要取悦那些冰冷的观众。
哪怕要变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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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电话
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没有归属地。
陈砚接起。
“陈砚先生吗?”一个温和的男声,三十岁左右,带着书卷气。
“我是。”
“我是韩蒙。”对方说,“守序之眼驻江城办事处负责人。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你父亲陈明诚,以及你妹妹陈琳的未来。”
陈砚手指收紧:“时间,地点。”
“今晚八点,江城图书馆,古籍修复室。一个人来。”
“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父亲三年前离开前,给我留了一句话。”韩蒙顿了顿,复述,“‘如果我儿子来找你,告诉他:钥匙能打开门,也能锁上门。用在哪里,他自己选。’”
陈砚沉默。
那是父亲会说的话。迂回,充满隐喻,但核心明确:选择权在你。
“我会去。”陈砚说。
“另外,”韩蒙补充,“来之前,处理一下你身上的‘标记’。你被不止一方注视了,其中有些……不太友好。”
电话挂断。
陈砚低头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想起那个提示【您已被‘注视’】,以及便利店店员死前的话“他们不只是观众”。
观众在看着。
演员在看着。
也许,编剧也在看着。
这场戏,演员不止他一个。而他要做的,不是演好自己的角色,是在所有人的剧本里,撕开一条生路。
陈砚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苍白,疲惫,眼睛里有血丝,但深处有火在烧。
“那就来吧。”他对镜子里的人说,“看看是你们的剧本硬,还是我的命硬。”
窗外,乌云聚拢,又要下雨了。
江城的三日倒计时,在雨声中,滴答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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