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拿好。”
崔珩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纸笺，语气轻松得像在吩咐日常琐事。
我拿书的手一抖，抬眼望过去。
“你说什么？”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抖了抖纸张，“按过手印了。”
离女官试还有十五天。
我出身平民，只能以官员家眷的身份去参加考试。
我指尖倏地发凉。
“我马上就能考女官了。”
“女官？”崔珩嘴角一扯，“你是谁的家眷吗？凭什么去？”
“三年！我每日都读书到深夜！”
“休书已下，崔家的名额与你何干？”
我夺过休书撕个粉碎。
“崔珩，你一定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
崔珩把那张休书轻飘飘放在桌上。
“拓了十份，想撕，管够。”
他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门合上的声响不大，却震得我耳畔嗡嗡作响。
我盯着那纸休书，墨字刺眼。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对着烛火将经史子集嚼烂了咽下。
指甲缝里常年洗不净的墨渍，深夜里熬红的眼，还有无数次悬腕练字到发抖的腕子。
全成了笑话。
就因为一纸休书，我这十五天后的女官试，便活该化为泡影？
我咽不下这口气。
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灰衣裙，我从后门出去，径直去了城西的醉云楼。
掌柜苏婉娘，是我和崔珩早年贩布帛时的旧识。那时崔珩还是个穷书生，我们三人常一起盘账到深夜。
后来他中了举，我助婉娘盘下这酒楼，她生意越做越大，三教九流的消息也最是灵通。
听我讲完，婉娘柳眉倒竖。
“七出？无子？”
她冷笑。
“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在这节骨眼上提？”
她唤来心腹伙计，低声吩咐几句。
“去，听听近来崔举人，都和哪些贵人打交道。”
我在醉云楼后堂坐到日头西斜。
婉娘再进来时，面色沉凝。
“打听来了。这些日子，崔珩频频出入西城柳御史的别院。”
她看着我，“柳家有位待字闺中的三小姐。”
原来如此。
御史千金，自然比我这商户出身，还妄想考女官的妻子，体面得多。
当晚，崔珩归来，身上带着陌生的淡雅熏香。
我直接问了柳家小姐的事。
他脸色骤变，方才那点残余的客气荡然无存。
“你竟敢暗中查我？”他拂袖厉斥，“这般善妒行径，不休你，休谁？”
最后一点微末的期望，在他嫌恶的眼神里碎得干净。
我不再看他，转身回房。
心冷透之后，反而一片清明。
我提笔研墨，给婉娘写了张短笺，托可靠人送回醉云楼。
证据，我要拿到崔珩先越轨的实实在在的证据。
女官试在十五天后，书，我照常温。
路，我也要一条一条，亲手劈开。
婉娘第二日便带我见了城南的百事通老赵。
此人貌不惊人，消息却灵。
“女官试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赵嘬着茶，慢悠悠道：“若你能举证你的夫婿，哦，即将是前夫了，有违官箴，这便是功劳一桩。吏部那边，或可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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