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色青灰。
沈烬衣沿着屋顶疾奔,瓦片上的薄雪被踩出“嚓嚓”轻响。谢砚冰留下的暗号鸟鸣来自西市方向,但当她赶到回春堂附近时,整条街寂静得诡异。
药堂大门紧闭,门板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是新的,浆糊还没干透。门前雪地上杂乱无章,有马蹄印、脚印、还有一道拖曳的血痕,从台阶一路延伸到巷子深处。
血痕尽头是条死胡同。
墙根下躺着个人。
沈烬衣心脏骤停——是谢砚冰?不,那身衣服……
飞鱼服。
陈莽脸朝下趴在雪里,后背心口位置插着三根银针,呈品字形,针尾的梅花苞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血从针孔渗出,在雪地上洇开暗红的一滩,已经半凝固。
千机银针。
谢砚冰的针。
沈烬衣浑身发冷,一步步走近。蹲下身探陈莽颈脉——死了,至少半个时辰,尸身已僵硬。她颤抖着手拔出最上方那根针,针尖乌黑,淬过剧毒。
正是昨夜谢砚冰用来对付弩箭的“鹤顶红”配方。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烬衣猛回头,巷口站着谢砚冰。
他脸色比雪还白,左肩包扎处渗出血迹,染红了一片衣襟。手里提着个粗布包袱,看见陈莽尸体时瞳孔骤缩:“你杀的?”
“你的针。”沈烬衣站起身,将染血的银针举在两人之间,“鹤顶红淬毒,品字形刺入心脉——璇玑谷的独门手法‘三星贯日’,我没记错吧?”
谢砚冰盯着那针,半晌,缓缓摇头:“不是我。”
“那针怎么会在他身上?”
“陈莽带我来回春堂审讯,刚进门就有人偷袭。”谢砚冰声音发涩,“对方蒙面,武功极高,三招夺走我的针匣,反手射杀陈莽。我追出去,被引到三条街外,绕了半个时辰才甩掉。”
沈烬衣看着他肩头渗血的伤:“那人没杀你?”
“他想活捉。”谢砚冰解开包袱,里面是空的针匣,还有几件沾血的衣物,“针匣是刚在城东垃圾堆里找到的。衣物……是从陈莽身上扒下来的,我找到时已经被人翻过。”
沈烬衣接过衣物细看。飞鱼服内衬被割开,夹层里空空如也——原本应该藏着东西。她想起秦晚照母亲那张纸条:“小心陈莽,他是鬼面人的刀。”
如果陈莽是内鬼,他怀里该有与鬼面人联络的信物。
“你找到这些时,周围有人吗?”
“有两个乞丐在翻垃圾,看见我就跑。”谢砚冰顿了顿,“其中一个,左腿微瘸——昨夜城隍庙的弩手里,有个瘸子。”
沈烬衣心跳加速。这意味着,从他们逃出城隍庙开始,就一直在对方监视下。甚至陈莽之死,也可能是灭口。
“秦晚照呢?”谢砚冰忽然问。
“送到她外祖母家了。”沈烬衣犹豫了下,还是取出那张纸条,“她母亲留下的。你看。”
谢砚冰接过纸条,看到“三血归一”四个字时,手指猛然收紧。纸条边缘被捏出褶皱。
“第三枚胎记……”他抬眼,眼里翻涌着沈烬衣看不懂的情绪,“在秦晚照身上?”
沈烬衣点头:“她说自己是‘药引’,作用调和双生之血。当年寒江盟选出的祭品,是一对龙凤胎加一个药引。你、我,还有她。”
“不对。”谢砚冰摇头,“年龄不对。秦晚照十六,你我十八。药引必须与双生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都不能差。”
“那她……”
“要么她说谎,要么胎记是假的。”谢砚冰将纸条折好还给她,“你检查过胎记边缘吗?真正的血印二十年不褪色,边缘会有细微的针刺疤痕。伪造的用药物绘制,遇热会泛红。”
沈烬衣一愣。她确实没细看,当时情况紧急……
远处忽然传来锣声,这次是从东边。
“走水啦——柳树胡同走水啦——”
两人脸色同时大变。
柳树胡同,正是秦晚照外祖母家!
火势比知府衙门那场还猛。
沈烬衣和谢砚冰赶到时,整条胡同已陷入火海。救火的人被热浪逼得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泼水。李宅的位置在最里间,火舌舔舐着房梁,瓦片噼啪炸裂。
“让开!”谢砚冰抢过一桶水浇透全身,就要往里冲。
沈烬衣拉住他:“你伤……”
“里面有人。”谢砚冰指向二楼窗口。浓烟中,隐约有个身影在挥动布料,很快又倒下。
是秦晚照!
沈烬衣咬牙,也浇湿自己,两人一前一后冲进火场。门框已烧塌,屋里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路。沈烬衣用湿布捂住口鼻,凭着记忆摸向楼梯——
楼梯烧断了。
“上面!”谢砚冰从怀里取出个瓷瓶,倒出些粉末撒在空中。粉末遇热发出荧光,勉强照亮前方。他抓住半截楼梯扶手,借力一跃攀上二楼楼板,转身伸手,“上来!”
沈烬衣抓住他的手翻上去。二楼稍好,火还没完全烧上来,但浓烟更重。他们循着微弱的咳嗽声找到最里间卧室。
秦晚照倒在门边,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里面是个婴儿?不,仔细看,是卷用锦缎包裹的东西。她已昏迷,额头撞破,血糊了半边脸。
谢砚冰探她颈脉:“还活着,但吸了太多烟。”
“先出去!”沈烬衣扶起秦晚照,谢砚冰接过那卷东西,三人跌跌撞撞往外走。走廊尽头窗户已烧变形,谢砚冰一脚踹开,下面是个堆杂物的后院。
“跳!”
他率先跃下,在杂物堆上滚了一圈卸力,伸手接应。沈烬衣抱着秦晚照跳下,落地时脚踝一崴,疼得闷哼一声。
几乎同时,身后房屋“轰”地一声,主梁倒塌,火海彻底吞没小楼。
三人瘫坐在雪地上,剧烈咳嗽。救火的人围上来,七手八脚给他们浇水、递水囊。秦晚照悠悠转醒,看见怀里的锦缎包裹还在,长舒一口气。
“外婆呢?”她忽然抓住沈烬衣的手,声音嘶哑。
沈烬衣沉默。
秦晚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院门处,几个街坊抬出一具焦黑的尸体,盖着白布,一只枯瘦的手露在外面,腕上戴着熟悉的银镯。
“外婆……”秦晚照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却发不出声音。
谢砚冰忽然站起身,走到尸体旁蹲下,掀开白布一角。沈烬衣跟过去,看见老妇人胸口也有伤口——不是烧伤,是剑伤,从左肋刺入,一剑毙命。
“先杀人,再放火。”谢砚冰声音冰冷,“和知府后宅手法一样。”
“灭口。”沈烬衣握紧拳头,“因为她知道秦晚照胎记的秘密?”
“或者,因为她知道别的。”谢砚冰看向秦晚照怀里那卷东西,“那是什么?”
秦晚照死死抱住包裹,眼里全是警惕。
谢砚冰放柔声音:“秦姑娘,令堂拼死留给你这个,又让你交给有胎记的人。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胎记,你也该让我们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秦晚照咬着嘴唇,良久,终于颤抖着解开锦缎。
里面不是婴儿,是本书。
蓝布封面,线装,纸页泛黄。封面没有字,但扉页上盖着枚朱红印章——寒江盟的盟徽:一朵梅花环绕一柄剑。
“这是……”沈烬衣呼吸急促。
“我娘的日记。”秦晚照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她是寒江盟‘玉衡堂’的执事,负责记录祭典仪轨。二十年前灭门那夜,她带着这本日记和我逃出来,嫁给我爹做妾,隐姓埋名。”
谢砚冰接过日记,快速翻阅。沈烬衣凑过去看,大部分是晦涩的祭祀术语,但中间几页被折了角。
“癸亥年腊月廿三,祭品选定。”谢砚冰念出声,“天枢堂主沈霄献子,男,寅时三刻生;璇玑谷主献徒,女,卯时初生;玉衡堂主献女,辰时正生……”
他顿住,抬眼看向秦晚照:“你辰时生?”
秦晚照点头:“我娘说,我本该是药引,但因为出生时辰比双生晚了一个时辰,血脉不纯,所以被淘汰。替补的药引是……”
她翻到下一页。
纸上写着三个名字,墨迹被水渍晕开,但还能辨认:
“沈烬衣,寅时三刻。
谢砚冰,卯时初。
林晚晚,寅时三刻。”
沈烬衣如遭雷击。
林晚晚?不是秦晚照?
“林晚晚是我本名。”秦晚照低声道,“我娘姓林。嫁入秦家后,我才改姓秦。至于出生时辰……我娘改了族谱,对外说是辰时,其实是寅时三刻,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药引。
而那个“林晚晚”,在记录里被划掉,旁边批注一行小字:“体质阴寒,不堪用。改选玉衡堂副堂主之女,苏氏。”
苏氏……
沈烬衣忽然想起师父的名字:苏妄言。

“苏妄言有个妹妹。”谢砚冰声音发紧,“叫苏妄语,当年也是祭品备选。但她天生心脉残缺,活不过十岁。所以……”
“所以药引换了人。”秦晚照指向下一页,“但这里被撕了,不知道最后选定的是谁。”
沈烬衣看着那页粗糙的撕痕,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说:“烬衣,你心口的胎记……不是诅咒……是……”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难道师父想说的,是这胎记真正的含义?
“日记先收好。”谢砚冰将书塞回秦晚照怀里,“此地不宜久留。纵火者可能还在附近。”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马蹄声。
十几个锦衣卫纵马而来,为首的是个面生的千户,留着山羊胡,眼神锐利如鹰。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秦晚照身上:“可是秦知府千金?”
秦晚照瑟缩点头。
“秦小姐受惊了。”千户下马,拱手道,“陈百户遇害,秦知府又……唉。按规制,您需随我们回卫所录份口供,之后会安排您去京城本家安置。”
“我、我想给外婆办后事……”
“自有官府操办。”千户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请吧。”
两个锦衣卫上前,就要搀扶秦晚照。
“等等。”谢砚冰挡在前面,“秦小姐刚经历火场,气息不稳,能否容我们为她施针调理,再随诸位去?”
千户眯眼看他:“你是?”
“回春堂学徒。”
“回春堂今早已被封查。”千户冷笑,“赵掌柜涉嫌私贩禁药,所有学徒都需到案受审。你既自称学徒,那就一并走吧。”
气氛骤然紧绷。
沈烬衣袖中机括暗启。对方十几人,硬拼毫无胜算,但若让秦晚照被带走,日记落入锦衣卫手中……
“千户大人。”秦晚照忽然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这两位义士救了我性命,我想请他们陪同前往。录完口供,我再随你们去京城,可否?”
千户皱眉,显然不情愿。但秦晚照毕竟还是知府千金,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强硬。
“只能一人陪同。”他退让半步。
“我去。”沈烬衣抢道,“我表哥有伤,让他先回……回亲戚家报信。”
她看向谢砚冰,眼神示意:你带日记先走。
谢砚冰读懂她意思,却摇头:“我陪你去。”
“你伤……”
“皮外伤,不碍事。”谢砚冰转向千户,从怀中掏出块木牌,“大人,这是家师璇玑谷主的信物。谷主与锦衣卫指挥使江大人有旧,可否行个方便?”
千户接过木牌细看,脸色微变。木牌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背面有个“璇”字——确实是璇玑谷信物。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都跟上吧。但需除下兵刃。”
沈烬衣交出袖箭筒,谢砚冰交出针匣。两人一左一右护着秦晚照,随锦衣卫上马。
走出巷口时,沈烬衣回头看了眼烧成废墟的李宅。
焦黑的房梁间,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人站在断墙后,遥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提着把剑——
剑柄上,系着褪色的梅花剑穗。
锦衣卫晋阳卫所设在城北,是座三进大院,森严肃穆。千户姓严,名厉,人如其名,审讯时一句废话没有。
秦晚照被单独带进厢房问话,沈烬衣和谢砚冰在院中等候。院里栽着几棵老槐树,冬日里枝桠光秃,地上积雪扫得干净,露出青石板。
“你觉得日记是真的吗?”沈烬衣压低声音。
“纸页做旧不难,但里面的内容……”谢砚冰沉吟,“祭祀细节太详实,非亲身经历者写不出。至少执笔之人,确是寒江盟旧部。”
“秦晚照说她娘是玉衡堂执事,可信?”
“玉衡堂掌管文书典籍,多为女子。若她母亲真是执事,知道祭典内情不足为奇。”谢砚冰顿了顿,“但我不明白,为何时隔二十年,她才把日记交给女儿?”
沈烬衣也觉蹊跷。若为保命,早该销毁;若为揭露真相,何必等到今日?
除非……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冒险。
正思忖间,厢房门开了。秦晚照走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白,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是块碎布,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场抢出来的。
严千户跟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挥手:“秦小姐口供已录完,你们可以走了。三日内不得离城,随时听候传唤。”
这就放人了?
沈烬衣和谢砚冰对视,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但不多问,扶起秦晚照快步离开卫所。
走出两条街,确定无人跟踪,三人才拐进条僻静小巷。
“他们问了什么?”谢砚冰问。
秦晚照摊开手掌,那块碎布上沾着炭灰,但依稀能看见绣纹——是半朵梅花,针法与知府后宅那件血衣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严千户说,这是从陈莽尸体旁找到的。”秦晚照声音发颤,“他说,杀陈莽的凶手,在现场留下了这个。”
沈烬衣接过碎布细看。梅花绣法确实是“双丝绕蕊”,但颜色不对——这是用金线混着红丝绣的,而寒江盟的徽记从来只用纯红丝。
“栽赃。”谢砚冰下了判断,“真正的凶手故意留下这个,嫁祸给寒江盟余孽。”
“可严千户为何给我们看这个?”沈烬衣不解。
“他在试探。”秦晚照咬唇,“他问我是否认得这绣纹,还问我娘有没有留下类似的东西。我……我说不认得。”
她说话时眼神闪烁,显然隐瞒了什么。
谢砚冰盯着她:“秦姑娘,事到如今,你若还有隐瞒,我们谁都活不了。”
秦晚照浑身一颤,良久,从怀中取出日记,翻到最后几页。那里原本被撕掉的地方,她用手指蘸了唾沫,轻轻涂抹。
纸张遇湿,显出淡淡的字痕——是隐写术,用特殊药水书写,遇水方显。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祭典重启,需三血归一。双生胎记为引,药引之血为媒,于七星连珠之夜,开寒江秘库。库中有先帝遗诏,关乎皇室正统……”
后面字迹模糊,但最关键的一句清晰:
“今上非嫡长,乃双生祭品所出。若秘库开,天下必乱。”
沈烬衣脑中“嗡”的一声。
当今天子……也是祭品所生?
那谢砚冰和他一模一样的胎记……
她猛地看向谢砚冰,对方也正看着她,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如果皇帝是双生祭品之一,那另一人是谁?若按血统,岂不是也有资格……
“日记不能留了。”谢砚冰忽然抢过日记,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这东西若落入他人手中,你我顷刻间便是谋逆大罪。”
“不行!”秦晚照扑上去抢,“这是我娘留下的唯一……”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破空声!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来,直取三人要害!谢砚冰挥袖扫落两箭,第三箭擦着秦晚照手臂飞过,划破棉袄,带出一串血珠。
巷子两端同时出现黑衣人,前后包抄,至少十人。这次不是锦衣卫,是江湖人打扮,但动作整齐划一,显然受过训练。
为首的是个戴斗笠的男人,声音嘶哑:“交出日记,留你们全尸。”
谢砚冰将日记塞给沈烬衣,低喝:“带她走,我断后。”
“你伤……”
“走!”
他推了她一把,同时银针出手——不是射人,是射向巷墙高处挂着的灯笼绳。绳索断裂,灯笼坠落,里面装的不是蜡烛,是石灰粉!
白雾弥漫,视线顿时模糊。
沈烬衣咬牙,拽起秦晚照就往巷子深处冲。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闷哼声、还有谢砚冰压抑的咳声。
她不能回头。
拐过三个弯,躲进一处荒废的祠堂。秦晚照手臂伤口不深,但血浸湿了半边袖子。沈烬衣撕下衣摆给她包扎,手却在抖。
谢砚冰一个人,对付十个,还带着伤……
“他会死吗?”秦晚照忽然问。
沈烬衣手一顿:“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答应过我,不会死。”沈烬衣系紧布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答应过他,要一起查清真相。”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人。
沈烬衣拔出靴中藏的匕首——这是最后一把武器了。她将秦晚照推到神龛后,自己贴在门边,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一道缝。
一只手伸进来,苍白,沾着血。
然后是谢砚冰的脸。他左颊添了道新伤,从眼角划到下颌,血顺着下巴滴落。但眼睛很亮,看见她们时,紧绷的肩膀松了一瞬。
“尾巴甩掉了。”他闪身进门,迅速闩上门闩,“但撑不了多久,他们很快会搜过来。”
“你怎么样?”沈烬衣扶住他。
“死不了。”谢砚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干粮和一小壶水,“先吃点东西,天黑前必须出城。”
“出城?去哪?”
“去找真正的第三个人。”谢砚冰看向秦晚照,“日记里被撕掉的那页,我知道在哪。”
秦晚照瞪大眼睛:“你怎么……”
“我师父临终前,给了我半页纸。”谢砚冰从贴身内袋取出张发脆的纸片,上面只有残缺的几行字,但最关键的名字完整:
“苏妄语,寅时三刻生,药引之选。因心脉残缺,改由其兄苏妄言代受血印,转嫁于……”
后面断了。
沈烬衣盯着“转嫁于”三个字,浑身冰冷:“转嫁于谁?”
谢砚冰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她心口胎记的位置。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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