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赵妈扶着我,慢慢走出卧室,来到庭院里。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那几株竹子青翠欲滴,墙角还开着几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大少爷,您小心台阶。”赵妈提醒道。
我点点头,注意力却不在脚下,而在观察这个“家”。
陈宅是典型的三进院落,青砖灰瓦,木雕窗棂,不算奢华,但透着殷实人家的气派。仆役不多,我见到的除了赵妈,还有一个叫阿福的小厮,一个负责打扫的婆子,一个厨娘。记忆中,还有两个长工在田庄上,三个伙计在铺子里。
“怿儿,到书房来。”父亲的声音从正堂传来。
我应了一声,让赵妈先回去,自己慢慢走向书房。腿还有些软,但已经好多了。
书房在正堂东侧,推门进去,一股墨香和旧书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两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线装书。父亲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账册。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目光扫过书案。除了文房四宝,还有几封摊开的信,以及一摞账本。父亲的神色有些凝重。
“你那天问起家中产业,”父亲放下账册,看着我,“可是在书院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心思急转。记忆告诉我,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确实经常议论时政,尤其是在广州这样的通商口岸附近。但陈明怿之前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整天沉浸在四书五经里。

“是听到一些,”我谨慎地回答,“同窗们说,广西的乱匪势头越来越猛,恐怕会波及广东。还说……洋人的军舰常年在珠江口游弋,不太平。”
父亲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长大了,也该知道些实际情况了。”
他推开账册,开始讲述陈家的现状。
田产方面,陈家在外海有三百二十亩水田,七十亩旱地,还有一片三十亩的荔枝林。听起来不少,但大部分是租给佃农耕种,每年收租。这几年天灾不少,去年又闹了蝗灾,收成大减,佃农交不上租,父亲又不好逼得太紧——都是乡里乡亲的。
“去年实收地租,只有往年的六成。”父亲苦笑,“若不是祖上有些积蓄,早就撑不住了。”
铺面方面,陈家在江门城里有一间米铺,一间布庄,都在不太繁华的地段,生意平平。最麻烦的是船运生意——陈家有一条双桅帆船,平时跑跑广州到江门的短途货运。但去年以来,沿途水匪增多,已经遭遇两次抢劫,损失了不少货物。
“光是赔给货主的钱,就把船运这两年的利润全搭进去了。”父亲摇头,“我正考虑要不要把船卖掉。”
我静静地听着,脑中快速分析。土地经济依赖天时人和,商业受时局影响巨大,航运风险高——这就是晚清一个普通地主商人的困境。看似家业不小,实则脆弱不堪。
“家里的现银还有多少?”我问。
父亲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直白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不到五百两。其中三百两还是准备给你明年乡试打点的。”
五百两白银。我快速换算,按照晚清的物价,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现代200-300元人民币,五百两就是10-15万。对一个家庭来说不算少,但要维持这么大的家业,应对可能的危机,就捉襟见肘了。
“父亲,船不能卖。”我开口道。
“哦?为何?”
“航运虽然风险大,但也是家中唯一能快速带来现金的产业。而且,”我顿了顿,“如果广西的乱事真的蔓延过来,陆路不通,水路反而可能成为重要的通道。”
父亲若有所思:“你接着说。”
“地租收不上来,不能硬收,但可以换个方式。”我想起了现代的一些理念,“我们可以和佃农签新约,收成好的年份多收一些,收成差的年份少收甚至免租。但条件是,他们必须按我们的要求种植一些作物。”
“种什么?”
“可以试试种桑养蚕,或者种甘蔗。”我记得广东是桑蚕和蔗糖的传统产区,“我们家有布庄,如果有自己的原料来源,成本就能降低。而且这些经济作物比粮食值钱。”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暗淡下去:“想法是好的,但佃农未必愿意。种桑养蚕他们不会,种甘蔗又太耗地力。”
“可以请人教他们,我们出钱请师傅。至于地力问题,可以轮作,或者适当施肥。”我回忆着农业知识,“而且我们可以承诺,如果收成好,除了地租,还会给他们分成。”
父亲沉默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我知道他在权衡。这个时代的士绅,思维大多保守,改变需要勇气。
“还有铺面,”我继续说,“米铺和布庄生意不好,是因为货品和别家没有区别。我们可以做些改良——米铺可以卖不同等级的米,甚至可以加工成米粉;布庄可以引进一些新式花样,或者卖成衣。”
“成衣?”父亲皱眉,“谁家不是自己裁衣?”
“总有不会裁衣或者图方便的人。”我想起现代的快销品牌,“而且我们可以针对特定人群,比如书院的学生,可以卖统一的学服;商铺的伙计,可以卖方便干活的短衫。”
越说思路越清晰。这些在现代社会再普通不过的商业理念,在这个时代却是新鲜事物。我有十几年的社会摸爬滚打经验,做过销售,开过公司,知道市场需要什么。
父亲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斥责我不务正业。
“怿儿,”他终于开口,“你这场病,真是变了不少。”
我心中一紧。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一个十七岁的秀才,不该懂这些。
“以前你只知死读书,为父还担心你将来难以支撑家业。”父亲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今看来,你是开窍了。经世致用,本就是读书人的本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你說的这些,有些道理。但实施起来不易。佃农那边,我亲自去谈。铺面的事……”
他转过身:“你既然有想法,布庄就交给你试试。反正现在也是半死不活,就当给你练手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信任和权限。
“不过,”父亲严肃地说,“乡试不能荒废。明年你必须下场,至少中个举人,家中的产业才能有更好的依靠。这世道,没有功名护身,再多钱财也是空中楼阁。”
我点点头。他说得对。在晚清,士绅身份是最大的保护伞。我要做事,必须先有这个身份。
“孩儿明白。读书不会落下,铺面的事也会做好。”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让我回去休息了。
走出书房,阳光正好。我站在庭院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1851年。太平天国刚刚兴起,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未爆发,洋务运动还要等十几年。
时间还有,但也不多了。
现代陈明怿的人生结束了,清朝陈明怿的人生在这里继续。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
我要活下去,要保护好这个家族,然后……做点什么。
远处传来阿福喂鸟的声音,清脆的鸟鸣在庭院里回荡。
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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