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西南边境。
龙蛇混杂的边境客运站,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柴油、汗水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浓烈气味。
刺耳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旅客的喧哗声交织成一片,热浪翻滚,让人心烦意乱。
人群中,一个穿着苗族传统服饰的小不点格外引人注目。
她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身上穿着一套做工精致的蓝布衣,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沉甸甸的银饰,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在阳光下,那些银饰闪烁着温润又诱人的光泽。
她的背后,还背着一个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竹篓,竹篓用黑布盖着,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男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扫视,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不点身上时,再也挪不开了。
这身行头,还有那满身的银饰,一看就是从山里出来的肥羊,而且还是只落了单的羊羔。
男人外号“秃鹫”,是这条线上有名的人贩子,专干些偷抢拐骗的勾当。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好骗又值钱的小孩,抢了银饰,再把人卖到境外去,一笔买卖能顶他小半年快活。
秃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慢慢凑了过去。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小女孩抬起头,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寻常孩子见到陌生人时的害怕。
这种平静让秃鹫心里犯了点嘀咕,但这念头很快就被贪婪压了下去。
他指了指小女孩脖子上的银项圈,笑嘻嘻地问:“这个真漂亮,是阿妈给你戴上的吗?”
说着,他的手就不老实地伸了过去,想要触摸那精美的银饰。
小女孩,也就是苏软软,小小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脏手。
她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软糯:
“妈妈说,不可以让陌生人碰。”
“哎哟,还挺有警惕心。”
秃鹫心里暗骂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蔼可亲”。
“叔叔不是坏人,你看,这里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多危险啊。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散了?告诉叔叔你家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又朝软软靠近了一步,盘算着是直接动手抢了东西就跑,还是把这小丫头片子一起弄走。
这长相,卖到境外那些有钱人家里当个小宠物养,价钱肯定低不了。
苏软软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拍了拍背后的竹篓。
这个动作很轻,很随意。
秃鹫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银饰上,根本没在意这个小动作,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定直接动手。
“小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脸上的假笑一下垮掉,脸色凶狠,伸开蒲扇大的手掌抓向软软的肩膀。

他想一把将这个小不点提起来,然后迅速消失在人流里。
周围的旅客行色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阴暗角落里即将发生的罪恶。
就在秃鹫的手即将触碰到软软的瞬间,她再次拍了拍竹篓,用一种近乎呢喃的童音,轻轻说了一句:
“小黑,他不乖。”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竹篓的缝隙里闪电般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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