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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了陆家少奶奶的行头，我穿着最朴素的衣裳，箱笼里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都是属于辰儿的。

摘下发钗，放在妆奁下，确认我没有带走不属于我的东西后，一口气从心底浮上来，这口气顺了顺，我避开丫鬟，下了楼。

陆绎安这时已经挨了打，跪在地上，手掌撑着地面，咬牙忍耐着，一抬头，赤红的眸与我对上，可我却没多看他一眼。

陆老爷丢了板子走过来，他是我在这个府里最尊敬的人，他为我提供良好的环境与教育，让我与母亲有安身之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感激他的。

“……老爷。”

我再次称呼他老爷，并非父亲。

7.

还记得我进门那日，陆老爷拉着我的手，放在陆绎安手背上，苦口婆心嘱咐他：“婉柔是个好姑娘，你要好生待她。”

就像当年，我跟娘亲来到陆府，他也是这样将我介绍给陆绎安。

“婉柔以后就是你妹妹，与你同院读书，你要照应好她。”

不同的是，少年时的陆绎安尚且可以对我微笑，在书院照顾我，带我去市集，等我下学，还会拉着我看他习武。

分明练武场外那些慕恋他的闺秀都排成长队了，他也一定要我去。

他那样耀眼、优秀，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我却平凡至极，跟在他身边时，总是低着头，身着素衣，梳着简单的发髻，衣裳可以穿到破旧，与他说话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样的怯懦内向，不讨喜欢。

那时候府中上下都知晓，陆绎安爱与我在一处，是因他父亲欠我父亲一条性命，他为人厚道，不计较我的不善交际和木讷，去哪里都带着我。

可当沈清雅出现的那一刻，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练武场外看陆绎安习武的人成了她，每日与陆绎安同桌吃饭的人也换成了她，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在陆绎安身边占了位置，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起初，我并未意识到什么，是陆绎安莫名的冷淡与丫鬟在后院的一句：“苏小姐也太不知进退了，陆少爷都与沈小姐有了婚约，她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

跟屁虫。

婚约。

这几个字让我对陆绎安望而却步，自那以后，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远离了陆绎安，借口拒绝了跟他一起用膳、同行，就连在府中，都避免与他相见。

可当我与书院同窗一起用膳时，他又寻了过来，站在桌旁，用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平民一般，“不与我一道用膳，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我不懂，我只是不想做那碍眼的人而已。

可后来，在阴差阳错下，我拆散了沈清雅与陆绎安这对神仙眷侣，是时候该把这个位置还给沈清雅了。

跪在地上的陆绎安站了起来，那两下打得他不痛不痒，他看着我时，我看着陆老爷，“老爷，该留下的东西我都放在闺房了，我今日就要离开了。”

“婉柔……”

8.

搬离陆府、和离，是我前些时日就与陆老爷提过的。他不肯，极力挽留，如同当年拦着我嫁入陆家一般。可他也知晓，没了辰儿，我再无理由留在这座为我筑起的金丝笼中。

陆绎安像个局外人，对我与陆老爷的对话颇为不解，“去？去往何处？”

他一句话惹恼了陆老爷。

“孽畜，给我闭嘴！”

陆绎安蹙眉，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苏婉柔是我的发妻，她要去何处，我难道连问都不能问吗？”

原来他还记得我是他的妻子，只是这个妻子，从未被他正眼相待过罢了。

陆老爷被他气得心口疼痛，捂着胸口，面色惨白。我上前扶住他，轻声安慰道：“老爷，莫要动怒。”

“婉柔……”陆老爷对我与陆绎安婚姻破裂深感惋惜，他知晓过错全在陆绎安身上，故而并不怪我，“此事皆因我教子无方，让这孽畜伤你至深，让辰儿……你母亲若是知晓了，定要怪罪于我。”

“老爷，不必再提这些了。”

我扶着他坐下，不经意间与陆绎安探究的目光相撞：“老爷身子不适，你当多加照料。”

失去了多日前的悲伤与泪水，我这般平静的模样反倒更显悲痛。

从陆绎安身旁走过，他顺势抓住了我的手腕，“说清楚，究竟要去哪里？为何要走？”

哀莫大于心死，这个道理，陆绎安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