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江辰的手机突然响起《量子力学之歌》的配乐——那是他给方依然设置的专属铃声。
他慌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天才少女方”的来电显示。
“喂?依然?”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柔软,眉头却越皱越紧,“什么?全丢了?……别急,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转身就要拦出租车,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上碾过那条被遗弃的手链。
“实验室服务器崩溃了!”他语速飞快,“依然这周采集的拓扑量子态数据全没了!”
我抓住他的手腕:“你们组不是有三位博士后吗?”
“他们根本不懂这个新模型!”他甩开我的手,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焦躁,“只有我能恢复数据!”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我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他重感冒发烧,却死活不肯去诊所,就因为要等我下课陪他去。
“你确定只是数据问题?”我盯着他衬衫领口那个若隐若现的口红印,“不是其他什么……需要你亲自解决的状况?”
他猛地僵住,行李箱“砰”地砸在地上。
“孟知夏,”他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你该反省下这种龌龊的嫉妒心。等实验救回来,你要向依然道歉。”
出租车在他身后停下,尾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整个学术生涯。
“不用等了。”我捡起手链放在他行李箱上,“再见,江博士。”
他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
出租车启动,那条价值不菲的手链从箱顶滑落,最终被车轮卷进漆黑的夜色里。
9
江辰一晚上没打电话来解释,也没发一条消息给我。
而我不再为他患得患失,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我搅动着碗里已经凉透的豆浆。
母亲把刚蒸好的小笼包推到我面前,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辰辰他……”父亲刚开口,门铃突然响了。
江叔叔和阿姨站在门口,脸色憔悴得吓人。
“老孟,”江叔叔满脸焦急,“辰辰昨晚没回家,今早才发消息说……说要带方依然去参加国际会议。”
父亲放下晨报:“那小子现在在哪?”
“实验室。”江阿姨重重叹气,“他说……说我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学术伴侣。”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们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啊……”
父亲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但茶水还是溅了一两滴在昨晚的报纸上。
那上面还登着江辰获得青年学者奖的照片。
“老江,”他的声音仍旧温和但坚定,“辰辰十三岁上大学是很聪明,但不应该二十二岁了还分不清轻重。”
我沉默地看着手链上沾染的灰尘。
昨晚江辰头也不回地冲向出租车的画面还在眼前晃动,而此刻父母们激烈的讨论声仿佛隔着一层空气。
“老孟你放心,”江叔叔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们绝不会认同他和那个小方来往。你再给辰辰一次……”
“叔叔。”我轻轻抽出手,异常平静,“昨天他选择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江辰常说,在浩瀚宇宙里连太阳都只是颗平凡的恒星。
那么此刻胸腔里这份钝痛,大概也不过是成长路上最普通的伤痕。
10
那天之后,我和江辰默契地没有再联系。
这天我正在图书馆整理毕业论文资料时,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是方依然发来的论文截图,《AdvancedMaterials》的正式录用通知,第一作者赫然并列着江辰和她的名字。
照片下方还附了句话:【孟学姐,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我盯着那个刺眼的引号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三天后的傍晚,江辰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知夏,”他的声音比上次平静了些,“这几天考虑得怎么样?”
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
我握紧手机,听见方依然模糊的声音:“学长,新数据出来了,超导临界温度比预期高了0.3K!”
她的兴奋隔着电话都清晰可辨:“我们下周就去瑞士的提案绝对能过!”
江辰匆匆应了声,捂住了话筒和方依然讨论。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软了几分:“其实依然很佩服你的,她说你当初要是坚持……”
“江辰。”我打断他,异常疲惫,“你还记不记得大三那年,你非要拉我去看天文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背景音里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像某种倒计时。
“你当时说,”我望着窗外,“浩瀚星辰各有轨迹,只要彼此引力足够,就永远不会偏离轨道。
“但现在我们连基本的轨道参数都对不上了。”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秒。
直到方依然的声音再度传来:“学长!低温槽的数据出来了!”
“……我晚点再打给你。”江辰最终说道,挂断前又补了句,“你冷静想想。”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点开对话框。
光标在输入栏闪烁了很久,最终化作简短的几行字:【江辰,我想清楚了。你追求的是认知边界的扩展,而我想要的只是边界清晰的生活。分手吧。】
11
分手消息发出不到两分钟,我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江辰的来电显示上还挂着那张他戴着博士帽意气风发的照片。
那是他十五岁提前本科毕业时我给他拍的。
“知夏,我现在就买高铁票去你学校。”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你不能就这样……”
“学长,”方依然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是故意凑近了话筒,“数据出来了,误差范围0.3%,比MIT组的结果更漂亮。”
她顿了顿:“对了,孟学姐,听说你们学校今年保研名单出来了?真遗憾啊。”
电话那头传来江辰压低声音的呵斥,但已经不重要了。
我望着宿舍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大三时江辰来我们学校做交流。
结束后我们在这棵树下散步,他把我的校园卡塞进自己口袋说“要沾沾普通大学生的烟火气”。
三小时后,江辰站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黑色羽绒服里还套着京北大学的实验服。
方依然像个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两米处。
“为什么用一条消息就否定四年?”江辰的鼻尖冻得发红,“我们可以协调时间,可以……”
“协调?”我打断他,指向正在不耐烦刷手机的方依然,“就像你现在带着‘学术伙伴’来和我谈感情?”
方依然突然笑出声,把平板转向我们:“刚收到的,《Science》二审意见。”
她故意放大屏幕上编辑的署名邮件。
“学长是共同一作。”挑衅的目光落在我书包里露出半截的普通期刊论文打印稿,“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你说呢?”
江辰猛地转身瞪她,这个下意识的维护动作却让一切更加荒谬。
“江辰,”我深吸一口气,“记得去年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要去普林斯顿做博后怎么办吗?”
他怔住的样子和当时一模一样。
“我说会等你,但前提是……”我的目光扫过面带挑衅的方依然,“你奔赴星辰大海时,还愿意牵着我的手。”
江辰的嘴唇颤抖着,却最终转头看向方依然平板上的数据图。
这个细微的偏头,比任何语言都残忍。
“保重。”我后退两步,把口袋里她忘在我这的京北大学门禁卡放在石阶上,“《Nature》合订本已经快递到你们实验室了。”
回宿舍后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来的:【你永远不懂顶尖科研的残酷性】
我摩挲着手机壳上江辰去年送的“最佳女友”挂件——那是他难得幼稚的礼物。
我慢慢地把它取了下来,然后回复:【我爱的从来不是京北大学的天才少年,而是那个会因为实验失败沮丧一整天的江辰。当你觉得前者比后者更珍贵时,爱就死了。】
拉黑前最后看到的,是他微信头像旁突然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这个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状态显示,此刻正在不断闪烁又消失,仿佛一场失败的量子隧穿实验。
12
分手后的日子比想象中平静。
我很快从失恋的阴影中抽离,专心投入到研究生学业中。
导师说我有股“被甩后的狠劲”,实验数据倒是越做越漂亮。
一年后,我获得了一个机会,代表学校去巴黎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
巴黎的秋天带着微凉的湿意,我作为学院唯一获得参会资格的学生,站在国际会议中心的签到处领资料袋。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那种带着京北大学特有的自信飞扬的笑声。
江辰和方依然挽着手从旋转门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她手里拿着会议日程。
我们三人的视线在资料台前相撞,空气瞬间凝固。
“真巧。”江辰先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方依然向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他往身后带了带:“孟同学也来听安德森教授的讲座?”
她故意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胸前“特邀嘉宾”的胸牌:“不过主会场座位有限,普通院校的参会者可能需要提前占座。”
我望着江辰迅速泛红的耳尖,想起大四时他抱怨方依然在组会上曲解他数据的样子。
如今他正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像个被精心打理的获奖作品。
“不劳费心。”我晃了晃手里的poster编号卡,“毕竟我们这种小学校出来的,最擅长在墙角找发光点。”
方依然突然笑出声,从文件夹抽出一本最新期《Nature》递过来:“正好,可以请你看看我们刚发表的成果。”
她翻开扉页,指着致谢部分特意用荧光笔标出的“特别感谢Z.Jiang的启发与支持”。
江辰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我望着江辰左手无名指上陌生的戒指,那不是当年我们在学校后街银匠铺挑的那对素圈。
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早就把我们的感情归类为“失败实验数据”删除了。
“恭喜。”我把杂志推回去,“看来方博士终于教会你,怎么把感情变量也写成可重复实验的标准化流程。”
江辰猛地抓住我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知夏,其实我……”
“其实我们下个月要去普林斯顿做访问学者。”方依然揽住他的肩膀,无名指上的同款婚戒闪着冷光,“当然,这种机会你们学校恐怕……”
“真遗憾。”我打断她,“我导师刚帮我联系了马普所的联合培养。”
方依然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江辰突然挣脱她的手,从包里掏出我以前送他的钢笔:“这个……一直忘了还你。”
“不必了。”我把钢笔轻轻放在咖啡杯旁,“就像你说的,实验耗材总要更新换代的。”
“对了,方博士这么依赖江辰的启发,连当初的一作都要他让给你——”我转身时故意停顿,“不知道普林斯顿有没有这种师生互助的传统。”
方依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节捏得杂志扉页吱吱作响。
她脖颈上青筋暴起,嘴唇蠕动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我说完就走,背后似乎传来江辰的呼喊,但这次我没有停步。
13
研究生毕业后,我进入一家金融科技公司工作,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今年春节回家,我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江辰裹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色大衣,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灵魂。
“知夏……”他看见我,嘴唇微微颤抖,声音轻得几乎被寒风吞没。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年不见,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判若两人。
我最终开口,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身侧:“你……一个人?”
他苦笑了一下:“嗯,一个人。”
我们沉默地并肩走着,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过了许久,他突然低声说:“我错了。”
“什么?”
我当初不该那样对你。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以为智力上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可我错了……方依然她……”
他没说完,但我已经猜到。
那个曾经让他欣赏的天才学妹,终究露出了真面目。
我平静地问:“她抢了你的研究成果?”
江辰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苦涩:“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笑了笑,“故技重施,她当年能心安理得接受你让的一作,野心膨胀后直接来抢好像也很符合逻辑?”
他的眼眶红了:“之前那些就算了,那是我自愿的……可她让我把这次关键的一作让给她,说这样对她学术前途更好……”
“知夏,我……”他犹豫着,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屏幕上的名字已经变回了“方依然”,而不再是那个带着昵称的备注。
“喂?……我说了那个数据不能那么处理……我不会再让步了……”
电话那头传来方依然尖锐的声音,即使隔着电话,我也能听出她蛮横无理的语气。
江辰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够了!”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他轻声说:“我……后悔了。”
“江辰,”我轻声说,“向前看吧。”
方依然又打来电话,这次江辰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14
一年后,我在办公室收到父亲发来的消息:“辰辰生病了,回来看看吧。”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周末,我回了一趟老家,带着鲜花去了市立医院。
推开病房门,江辰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听到声响回过头,眼神从惊讶到躲闪,最后归于平静。
“好久不见。”他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听我爸说你病了。”我把鲜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还好吗?”
“老毛病,胃溃疡。”他笑了笑,“不做科研后,生活规律多了,但还是改不掉熬夜的习惯。”
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方依然的事……”他突然开口,“你听说了吧?”
“嗯。”我点点头,“Nature撤稿,数据造假,连带责任。”
“我本该更早发现。”他的声音很轻,“那些漂亮的数据,完美的曲线……太完美了。”
我注意到他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
那个十三岁上大学的天才少年,如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沧桑几分。
我问:“后悔吗?”
他眼里闪过痛楚:“每一天。”
“但不是因为学术生涯毁了,”他继续说,“而是因为我辜负了太多人……包括你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走过的医护人员。
“江辰,”我转过身,“都过去了。”
他的眼眶红了:“如果当初……”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原则。”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无声地滑落。
“方依然现在怎么样了?”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江辰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判了三年。学术造假导致国家重点项目损失上亿,还涉及挪用科研经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母亲来求过我,希望我能作证那些数据她不知情。”
“你作证了吗?”
“没有。”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能。”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当年方依然嘲讽我学校普通时那副高傲的嘴脸。
如今她身陷囹圄,而我穿着职业装站在这里,命运有时就是这般讽刺。
“我明天要回云城了,”我拿起手提包,“新项目要上线。”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叫住我:“知夏……”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祝你幸福。”
“你也是,好好养病。”
我大步走向电梯,胸口那块压了多年的郁结终于消散。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仿佛又看见那个朝我跑来的少年,白衬衫在风里轻轻摆动。
但这一次,我没有停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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