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齐羡掀开帐帘,见余楚媛像一尊冰雕跪在雪地里,睫毛上结着厚厚的霜花,呼吸微弱。
齐羡的眉头蹙起,喉结滚动着似要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开口,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她冰冷的衣袖,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急报!” 传令兵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火星。
“粮仓被偷袭,大半粮草烧毁!敌军已在十里外列阵,说……说要休战,就得送安宁公主去做人质!”
齐羡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我不去!齐哥哥,西凉人野蛮至极,我去了定会被他们撕碎的!” 安宁哭得浑身发抖,珠翠散乱在鬓边。
帐内死寂如冰,唯有公主的啜泣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公主的侍女翠儿忽然屈膝跪下。
“将军,奴婢有一计,余小姐与公主身量相似,容貌更胜一筹,若是换上公主的衣饰……”
齐羡在军帐里沉默良久,可看着安宁泪眼婆娑的模样,想起她在匪乱中为自己挡下一剑,最终开口。
“把她弄醒。”
冷水泼在脸上时,余楚媛猛地睁眼。
“楚媛,如今粮草被烧,西凉军要人为质才肯休战,公主是金枝玉叶不能有闪失。”
“你……替公主去吧。”
余楚媛以为自己听错,抬眼望他,却只对上一双布满血丝却仍冷静至极的眸子。
那里面,曾经盛满对她的疼惜,如今却像覆了一层霜。
“什么?”
齐羡别开眼,嗓音低哑,屏退左右,账内只剩下他和余楚媛,两两相望。
“楚媛,别怪我。安宁她救过我一命,她才十七岁,我不能推她出去。”
“那我呢,齐羡?”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在你心里,我就可以去送死吗?”
齐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攥得发白。
“西凉军是要人为质,两军对阵,他们不敢轻易伤你性命。”
余楚媛望着他冷硬的侧脸,记忆突然跌回刚穿越来的一个雨天。
那时一辆失控的马车朝她冲来,齐羡从斜后方扑过来将她撞开,自己却被马踢伤了胳膊。
他顾不上处理伤口,只顾着捏着她的肩膀反复确认,直到看到她摇头,才松了口气。
可现在,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不顾她的性命。
“若我不愿呢?”
齐羡别开眼,嗓音低哑,“大局为重。”
四个字,像刀,一寸寸剜进心口。
余楚媛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好一个大局。”
下一瞬,她转身欲走,却被齐羡一记手刀劈在后颈。
“对不起……”
再醒来,身上是公主的华贵宫装,金线绣凤,重得几乎压断脊骨。
安宁公主正俯身看她,红唇勾出怜悯的弧度。
“真可怜,被自己的未婚夫亲手送出去送死。”
余楚媛胸腔翻涌,猛地挣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啪——
“该死的是你!”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齐羡冲进来,一把将余楚媛推倒在地。
"楚媛,事到如今,为了军中将士的生死,为了城中百姓的存亡,你必须为质。" 他转身对侍卫扬手。
"绑了。"
粗麻绳勒进腕骨,皮肉被磨得生疼。
余楚媛被两名侍卫架着往外走,城门口的风卷着沙砾,刮得人睁不开眼。
西凉军的将领大笑着走来,蒲扇般的手抓住她的后领,像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定北将军倒是慷慨,把这么个娇美人送来给弟兄们解闷。"
营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十几个披甲士兵围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像打量牲口般肆无忌惮。
"听说这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
"如今还不是成了我们的玩物?"
余楚媛被剥去了所有衣物,冻得瑟瑟发抖。
士兵们拖来一张刚剥下的羊皮,血淋淋的皮毛还带着体温,粗暴地盖在她身上。
"这叫牵羊礼," 有人在帐外狞笑。
"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脸面吗?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余楚媛蜷缩成一团,被强硬的套上锁链踹倒在地,她被拖拽着向西凉营爬去。
稍慢一步,西凉兵就会扬手甩来一鞭。
她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城楼上的一抹身影。
她回过头,城楼上,齐羡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安宁公主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似乎对怀里的安宁说了句什么,然后抬手,轻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披风,对城下她正遭受的虐待视若无睹,仿佛被鞭挞拖拽的,不过是风雪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余楚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身上的疼痛,心中的屈辱,都化作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爱慕多年的男人,他就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被人如此折辱,却没有丝毫要下令阻拦的意思,眼里,心里,都只有另一个女人。
又一鞭落下,打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这一次,余楚媛没有躲,也没有再挣扎,她只是缓慢地向前爬行,眼神空洞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