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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悬停在陈凡眉心前的光矢，像一颗微缩的、散发着死亡寒意的星辰。

它的光芒映在陈凡的瞳孔里，也照亮了他苍白而倔强的脸。

他能感觉到，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这支箭就能轻易地洞穿自己的头颅，将他所有的希望和不甘，都钉死在这间肮脏的仓库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几秒后，陈凡紧绷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他垂下眼帘，遮住了那份不屈的桀骜。

“我跟你走。”

他嘶哑地说道。这四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这不是选择，而是唯一的生路。为了妹妹，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所谓的尊严。

沈月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她指尖微动，那支致命的光矢便无声地化作点点银色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她将那个小小的喷雾瓶抛到陈凡怀里。

“自己喷。别指望我帮你处理伤口。”

陈凡不再犹豫，抓起喷雾瓶，扯开自己左肩上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破烂衣物，对准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滋——”

一股冰凉的、带着薄荷味的蓝色凝胶喷涌而出，覆盖在伤口上。

剧痛在瞬间被一种奇特的麻痹感所取代，他甚至能感觉到，在那层半透明的凝胶下，断裂的肌肉纤维和血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蠕动、愈合。

“这是......”

“‘活性细胞修复凝胶’，三号实验室的淘汰品。”

沈月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能让你在十分钟内恢复行动能力。至于断掉的骨头，回去再处理。”

陈凡沉默地处理着伤口，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军用级医疗物资，在她口中，居然只是“淘汰品”。这个“镇灵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十分钟后，陈凡已经能扶着墙壁勉强站立。除了左肩还有些僵硬外，流血已经完全止住。

沈月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老旧终端，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部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手机，按了几下。

不到五分钟，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仓库门口。车灯没有打开，引擎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上车。”

车内空间很大，座椅是某种不知名的合成纤维，冬暖夏凉。

陈凡一坐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车子平稳地启动，迅速汇入城市的车流，像一滴墨水融入大海，再也无法分辨。

“镇灵司，到底是做什么的？”陈凡终于忍不住问道。

“维持秩序。”沈月目视前方，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

“你知道，‘大寂静’之后，无数‘传说遗物’散落世间。

有些遗物里，残留着主人生前强烈的执念，形成了你们刚才遇到的那种怨灵。

而有些，则在机缘巧合下，与某些灵魂频率吻合的人类产生了共鸣，从而诞生了我们这种人——‘释魂者’。”

她顿了顿，侧头看了陈凡一眼。

“怨灵需要被净化，‘释魂者’需要被引导和监管。否则，这个世界会比现在乱一百倍。这就是镇灵...司存在的意义。”

“那我的......关羽。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陈凡最关心的问题。

“很简单。”沈月将吃完的棒棒糖棍丢进车载垃圾桶。

“每一个被唤醒的‘传说之灵’，都有独一无二的‘信息频率’，就像每个人的指纹一样。关羽的频率，是霸道、威严，还带着一丝孤高。而我的......”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再次凝聚出一支小小的光矢。

“......是精准，清冷，还有月光。”

“古希腊神话，月亮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陈凡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来，不只是华夏的神话！

“所以，‘释魂者’有很多？”

“不多，但也不少。”沈月收起光矢，语气平淡。

“全世界范围内，有名有姓的‘传说之灵’就那么多。能与之共鸣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释魂者’，穷其一生，也只是唤醒了一些二三流的角色，比如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山贼头目，如果有人能唤醒它，那也算一个最底层的‘释魂者’。”

“像你这样，上来就直接‘血契’了关圣帝君这种顶级存在的，几十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车子驶离了破败的工业区，进入了城市的中心地带。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全息广告和川流不息的磁悬浮车道。

陈凡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半小时后，越野车驶入了一栋毫不起眼的灰色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在巡逻。

沈月带着他走进一部电梯，验证了指纹和虹膜后，电梯开始飞速下沉。

“叮——”

电梯门打开，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是什么科幻感十足的秘密基地，反而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和博物馆的结合体。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陈列的不是书籍，而是一个个被特殊能量罩保护起来的“传说遗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羊皮纸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先给你做个‘共鸣深度’和‘信息完整度’的评级。”沈月带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空旷的房间。

房间中央，立着一面两米多高的巨大青铜镜。

镜面光滑如水，却不反射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混沌的微光在其中流转。镜子下方，是一个复杂的操作台。

“这是‘古史之鉴’。”沈月指着铜镜，“它可以大致检测出你和‘传说之灵’的契合程度，以及你所唤醒的这个‘灵’，它的信息有多完整。”

“信息越完整，潜力越大，能施展出的能力也越多、越强。

大部分野生‘释魂者’的初始完整度，都在5%以下，就像一部只剩下几页序言的破书。”

沈月走到操作台前，按了几个按钮。

“我先给你做个示范。”

她站到铜镜前。镜面中的混沌微光开始流转，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散发着皎洁银光的女性身影。

她手持长弓，背着箭袋，身边仿佛有猎犬在奔跑，头顶，一轮弯弯的弦月高悬。

“看到了吗？”沈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尔忒弥斯，信息完整度34%，共鸣深度评级为C级。在镇灵司里，算是一流水平了。”

她退了下来，示意陈凡站上去。

陈凡深吸一口气，走到铜镜前。

他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又无孔不入的力量，正在扫描着他的灵魂。

镜面中，混沌的微光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抹浓郁的、仿佛鲜血浸染过的赤红色，猛地在镜子中央炸开！

紧接着，一个身高九尺、红脸长髯、身披青色战袍、手持长刀的巍峨身影，缓缓在镜中凝聚成形。

他双眼微闭，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就仿佛要穿透镜面，降临到这个房间里！

沈月凑到操作台前，看着上面飞速跳动的数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信息完整度......2%？不对，还在涨......3%？怎么可能？一个初次觉醒的野生‘释魂者’，居然有3%的完整度？”

她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镜子中，那巍峨的武圣身影，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影子，在武圣身影的背后，一闪而过！

那道影子，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它仿佛是由无数的金戈铁马、王侯将相、文人骚客、黎民百姓的虚影共同构成；

它仿佛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疆域，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

它仿佛是一段跨越了数百年、充满了英雄气与悲剧色彩的磅礴史诗！

它出现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滋”地一声，全部熄灭！

“古史之鉴”的镜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操作台上所有的指示灯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规格信息聚合体！能量过载！能量过载！”

“啪！”

一声脆响，坚固的青铜镜面上，竟然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房间里的应急灯亮起，刺耳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沈月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慵懒和淡漠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死死地盯着陈凡，就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你......”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唤醒的......根本不止一个关羽。”

“你的灵魂里，到底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