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订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去云南。
火车穿过隧道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朋友圈的第一条，是宋知恒拿着奖杯和团队共同举杯的照片，配文“感谢所有人”。
我忽的想起大四那年，我和宋知恒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他把我冻红的手捂在胸口。
“希希，我不会让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受苦。”
“等我的项目获奖了，一定给你买带地暖的房子。”
我早该察觉的，从三年前他开始不爱在朋友圈发我们的合照，从他说“科研人员要低调”开始，他就变了。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这几年跟着宋知恒跑野外时，我偷偷收集了不少昆虫标本。
其中，一只残缺的幻蓝蝶最特别。
我惊奇地发现，它的伤口居然能自我清洁。
我背着他和材料所的师姐熬了三个月，终于研发出了新型医用薄膜。
还好，这么多年，我并不是毫无成就。
最起码死之前，还能留下些什么，还能让人记住我的名字。
我原本想在拿奖那天给宋知恒一个惊喜的，让他知道我其实并不比他差。
但现在想想，他大概会先质问我为什么会瞒着他做研究。
殡葬馆的老板盯了我看了好久。
“你才28岁啊姑娘，这单子该不会是p的吧？”
“要死的人都是瘦的脱相，你这气色看起来比我还好啊。”
我笑了笑，把病危通知书推到他的面前。
老板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是啊，我还这么年轻。
怎么就要死了呢？
另一边，实验数据出了些岔子，宋知恒熬到凌晨3点才合眼。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保温杯。
放在以前这个点，我总会备好温蜂蜜水，放在他的手边。
这次出差没有以往的顺利，他在实验室里忙的焦头烂额。
试管放错位置、数据记录混乱，他习惯性地转头。
“希希，那个培养皿......”
话到一半才想起这次跟来的不是我。
而是许清雅。
许清雅正手忙脚乱地翻着记录本。
“数据核对完了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才听见许静雅小声的回答。
“师哥......这个模型我没接触过......”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以前这些事从来都不需要他操心。
宋知恒摸出手机，发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几十条消息上。
【杭州今天下雨了。】
【你那边天气怎样？玩得开心么？】
【要记得注意安全啊。】
......
距离最新的那一条语音发出去已经过了五分钟了，我依然没有回复。
他点开我的朋友圈，刷新了三次。
依旧没有新的。
上一次更新还是我半年前转发的研究所公告。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宋知恒喃喃念了句，他的手指在语音键上悬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希希，我看见了小豆泥新出了挂件......”
说到一半，许清雅突然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
“师哥，你要买挂件吗？这个系列超可爱的！我帮你搜......”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语音发送键。
宋知恒皱着眉抢过手机，却发现消息已经显示已读。
但依旧没有回复。
我看着对话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亮了又灭，最终还是没发来下一条消息。
可惜，这已经是我三年前喜欢的东西了。
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果然，我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起我。
可最初的宋知恒也不是这样的。
刚认识那会，他连牵我的手都会耳尖发红。
知道我是孤儿后，非但没有嫌弃我，反而抱着我掉了眼泪。
“以后......以后我连同你爸妈那份一起爱你。”
他也确实做到了，至少三年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还把我捧在手心。
每次熬到通宵，他都会在我抽屉里偷偷塞满零食。
跑遍全城，就为了买我想吃的那一盒雪花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我不知道。
或许是在导师带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师妹，叫宋知恒多多关照的时候吧。
起初，大家都保持着正常距离。
一次我痛经提前回家，实验室只剩下他们俩。
等我再回去时，他们已经有了我不懂的暗号，会突然相视一笑。
而我只能站在一旁，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局外人，埋头做着数据。
虽然没有致命的病痛，但我的身体机能也渐渐出现了问题。
总是吃什么吐什么。
最终我还是去了医院。
“医生，我怎么样了？”
医生沉默了会。
“最近食欲怎样？”
“吃不下。”我笑了笑，“不过也没关系，反正......”
反正再也没人会因为我不好好吃饭而生气了。
“我会怎么死？”
“先是头晕，然后吐血......”医生顿了顿，“最后会睡过去，不会怎么疼的。”
我点点头。
这样也好，提前做好准备，也不算太狼狈。
反正，这世上我在乎的人。
早就不在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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