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雾霭沉沉。
陆远在一片混沌中苏醒。
他没有身体，只是一团濒临溃散的意识，像信号不良的雪花屏，随时可能“啪”地一下彻底消失。
记忆如同潮水，涌入他这片虚无的意识海。
前世，他是陆远，互联网大厂996福报拉满的高级市场总监，卷王之王，擅长在预算归零的绝境中，用一个PPT撬动上亿流水。
现在……他好像是个神。
一个即将消散的神。
一卷古朴的竹简在他意识中缓缓展开，金光流转，上面四个大字龙飞凤凤舞——《败家神典》。
“第一代山神，清高孤傲，拒为屠户祈福，言其‘手染血腥，秽我神庭’。屠户愤而转投城隍，连带整个城南市集信徒流失殆尽。神力衰退，郁郁而终。”
陆远差点没一口神血喷出来。
大哥！用户没有高低贵贱！下沉市场懂不懂？KOL（关键意见领袖）流失会造成群体流失的！你当神仙还搞职业歧视？活该你破产！
他强忍着眩晕，往下看。
“第五代山神，耿直不屈，与河神争论‘先有山还是先有河’，辩经三日，大打出手，致山下三年大旱。信徒十室九空，饿殍遍野。神格破碎，沦为游魂。”
陆远的意识都在颤抖。
战略合作伙伴！这是能打的吗？品牌联动啊兄弟！你应该跟河神搞个“山盟海誓”情侣套餐，情人节限定，收双份的香火钱！你跟他辩经？你脑子被驴踢了？
“第十二代山神，不善经营，被隔壁土地庙用‘充一百送五十’的香火打折活动抢走所有信徒，断了香火，神位被夺……”
“第十七代山神，轻信竞争对手，被骗光最后一点神力，神像都被人融了当铜钱……”
够了！别念了！
这哪里是《败家神典》，这分明是《创业失败案例TOP100》！
陆远感受着自己仅存的、风中残烛般的神力，再看看这本记录了祖宗十八代如何花式作死的“金手指”，一种熟悉的、被甲方和老板同时折磨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天崩开局。
服务器即将宕机，公司濒临倒闭，而他这个新上任的CEO，连个办公室都没有。
不行，不能死。
死了还怎么当卷王？
他必须搞到第一笔“天使投资”，激活自己的基本盘。
陆远拼尽全力，将自己微弱的感知延伸出去。山顶，一片死寂。山腰，野兽嘶鸣。山脚下……有一座破败的道观。
观里，还有一个活人。
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老道士。
徐长青捻着手里最后几枚铜钱，长吁短叹。
“一、二、三……七，七文钱。”
“明天观里就要断炊了，贫道的酒葫芦也空了三天了。”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神案上那尊布满蛛网、漆皮剥落的山神像，没好气地用袖子掸了掸灰。
“我说山神老爷啊，你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混得比我还惨？你要是真有灵，就保佑我发个财，我保证天天给你三炷高香，顿顿给你老白干。”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摇了摇头，准备关门睡觉。
就在这时——
呼！
一股阴风毫无征兆地吹开了道观紧闭的大门。
观内常年不散的霉味，瞬间被一股清冽、庄严的檀香冲刷得一干二净。
徐长青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神案上，那根他随手插上、早已熄灭的劣质香头，顶端竟“腾”地一下，冒出一缕明亮的火星！
紧接着，一道空灵、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
“汝，所求为何？”
徐长青腿一软，差点跪下。
神……神仙显灵了？
他混迹江湖大半辈子，坑蒙拐骗……啊不，是随缘度日，见过装神弄鬼的，可没见过真神仙啊！
老道士到底是老油条，短暂的惊恐后，一双小眼睛里立刻闪烁起精明的光。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敢问……是山神老爷当面？”
“然。”陆远的声音简洁而高深。
他正在全力维持这个“神迹”，多说一个字，他这团意识都可能直接崩了。
徐长青眼珠子一转，心思活络起来。
他见过太多人了，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的底气。这山神的声音虽然威严，但中气……似乎有点虚。
他大着胆子，对着神像拱了拱手：“老爷，不是小道不敬。只是这年头，骗子太多，小道我……”
“放肆！”陆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神性的威压，“本神沉睡百年，今朝苏醒，尔一介凡夫，也敢质疑？”
这一声呵斥，耗尽了他刚才积攒的全部神力。
徐长清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心头一颤，那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这威压，做不了假！
“小道不敢！小道不敢！”他连忙作揖，“只是……老爷您看，这庙也破了，香火也断了，小道我有心供奉，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是在谈条件了。
陆远心中冷笑，上道！就喜欢你这种直接谈钱的。
“汝之虔诚，本神已知。”陆远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丝诱惑，“重振山神庙，扬我神威，本神……许你一世富贵。”
富贵！
徐长青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这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老爷此话当真？”
“本神，一言九鼎。”陆远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
“好！”徐长青一拍大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老爷您说吧，要我怎么干！从今天起，我徐长青就是您座下首席大弟子，首席……嗯，反正就是帮您办事儿的！”
陆远差点笑出声。
首席运营官（COO），有了。
“第一步，”陆远的声音缓缓下达指令，“重塑金身，广开庙门。”
“没钱啊老爷！”徐长青立刻哭穷。
“无妨。”陆远胸有成竹，“明日，你且如此这般……”
他将一个简单却又精妙的计划，注入了徐长青的脑海。
徐长青听完，愣在原地，半晌，才对着神像竖起一个大拇指，满脸的钦佩。
“老爷……您这脑子，不去经商真是屈才了！”
这哪里是神仙，这分明是财神爷的祖宗啊！
他感觉自己即将走上人生的巅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