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青云山下的小镇,出现了一件怪事。
镇上唯一那个破道观“青云观”,居然重新开张了。
老道士徐长青一改往日的邋遢,换了身洗得发白的道袍,仙风道骨地站在门口,旁边还立了块崭新的木牌。
“青云山神,主掌财运,有求必应!”
路过的人都嗤之以鼻。
“徐老道又想骗钱了?”
“山神?那破庙里的泥像都快塌了吧?还管财运?他自己都快饿死了。”
然而,徐长青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着,一副高人模样。
观内,陆远通过徐长青这唯一的“信徒”提供的微弱香火,勉强能将感知覆盖到整个道观。
他正在进行市场调研。
“长青,去镇东头的土地庙看看。”
“好嘞。”
徐长青领了“神谕”,颠颠儿地跑了。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了,绘声绘色地汇报:“老爷,打探清楚了。土地庙香火还行,来来去去都是些求平安、求健康的。我瞅了瞅,他们的主打产品是‘平安符’,十文钱一个,概不还价。”
陆远心里有了底。
好一个传统、守旧、不懂变通的国企风格竞品。
产品线单一,用户画像固化,品牌形象老化。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市场空白!
“他做‘平安’,我们就做‘发财’!”陆远的声音在徐长青脑中响起,“这是差异化竞争!我们的目标用户,就是那些不满足于现状,对财富有强烈渴望的增量客户!”
虽然听不懂什么差异化、增量客户,但徐长青听懂了“发财”两个字。
“老爷英明!”
“光有口号不行,我们得有产品。”陆远继续指挥,“去,找些黄纸朱砂,再砍一根桃木。”
很快,东西备齐。
“我念咒,你写符。记住,姿势要帅,表情要庄重,仪式感拉满!”
陆远将一段似是而非的咒文传入徐长青脑海,同时调动一丝神力,附着在朱砂笔的笔尖上。
徐长青手腕一抖,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顺着手臂而上,笔下的符箓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流光闪动。
他心中大骇,对山神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便是初代产品——“山神开光招财符”。
定价:九十九文一张。
“为什么是九十九?”徐长青不解,“凑个整一百不好吗?”
“蠢!”陆远毫不客气地骂道,“这叫消费心理学!九十九看起来就比一百少很多,感觉占了便宜!而且九十九,寓意长长久久,好听!”
徐长青似懂非懂,但觉得好有道理。
产品有了,还得有爆款引流。
陆远的目光,投向了道观后院那棵上百年的老银杏树。
“长青,去写个牌子,立在树下。”
牌子上书:“青云山招财神树,千年银杏,沾染神光。心诚者,抚之可沾财气,捐献香火,效果更佳。”
旁边,摆上一个功德箱。
一个免费引流产品+一个付费增值服务,经典的互联网产品设计思路。
徐长青看着那棵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银杏树,嘴角抽了抽。
这树……他小时候还在上面掏过鸟窝呢。
这就成神树了?
老爷您这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东风”,就是一个足以引爆市场的“营销事件”。
他们需要一个活生生的成功案例。
陆远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一个叫张生的穷书生。
此人时运不济,屡试不第,穷得叮当响,偏偏心气又高,不愿干粗活。今天,他也是被镇上的人说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求个虚无缥缈的财运。
看着张生在神像前虔诚叩拜,嘴里念念有词,陆远知道,他的“天选之子”来了。
可是,问题来了。
陆远自己穷得叮当响,神力微弱,根本不可能凭空变出金子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自己的COO。
“长青啊……”
“老爷,您别这么叫我,我瘆得慌。”徐长青正在打盹,被吓了一个激灵。
“观里还有多少香火钱?”
一听钱,徐长青立刻警惕起来,捂紧了怀里的钱袋子:“老爷,这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一共……一两三钱七分银子,还都是卖符得来的,我一文都没动!”
“很好。”陆远的声音充满了资本家的温情,“现在,公司需要你这位元老功臣,为我们未来的发展,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什么贡献?”
“去,把那一两银子,丢到后山那条小路上。记住,要丢在那个穷书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做得自然一点。”
徐长青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老爷!那可是一两银子!能买好多酒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是一次风险投资!是为了我们未来百倍、千倍的回报!”陆远循循善诱,“你想想,等我们香火鼎盛了,别说酒,你拿茅台……拿杜康酒当水喝都行!”
杜康酒当水喝!
徐长青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干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揣着那包沉甸甸的碎银,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后门。
另一边,穷书生张生拜完了神,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他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会信这种鬼话。
正自怨自艾间,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低头一看,是个半旧不新的布袋子。
捡起来,打开。
一堆晃眼的碎银,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
张生瞬间懵了。
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脚下?
他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空山寂寂,鸟鸣啾啾,哪有半个人影。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山神!
是山神显灵了!
他刚才在庙里祈求,说只要能让他度过难关,他愿为山神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神仙!真有神仙啊!”
张生激动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回家了,转头就往山上跑,扑通一声跪在道观门口,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声音传遍了半个山脚。
“山神爷显灵啦!我拜了山神爷,就在路上捡到了一袋银子啊!”
徐长青恰到好处地打开门,一脸“惊愕”地看着他,随即掐指一算,捻须微笑:“福生无量天尊。施主心诚,感动了山神老爷,此乃你的福报啊。”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穷酸张生拜山神,天降横财”的故事,仿佛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小镇。
第二天,天还没亮,青云观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道长!给我来一张招财符!”
“我要十张!”
“道长,那神树在哪儿?我要去摸摸!”
徐长青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功德箱里的铜钱和碎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陆远则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
一股股精纯的香火愿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他虚无的意识。他那团即将溃散的神魂,迅速凝实、壮大。
他甚至感觉,自己快要能凝聚出实体了。
IPO,成功!
青云山的异军突起,很快就引起了“友商”的注意。
镇东头的土地庙。
一个顶着地主帽、身材圆滚滚的半透明老头,正黑着脸,看着自己面前那稀稀拉拉的几炷香。
他就是此地土地神,杜德。
“岂有此理!”杜德气得胡子直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神,也敢抢本土地的香火?还搞什么求财!简直是歪门邪道,不务正业!”
旁边的庙祝战战兢兢地回话:“老爷,那青云观……现在可火了。他们还定了下月初三,要搞什么‘开山第一届财神庙会’,广邀信徒呢。”
“庙会?”杜德眼神一冷,“他想得美!”
作为本地最基层的神祇,杜德虽然神力不强,但职权范围内,呼风唤雨还是能做到一点点的。
当然,也只是小范围的。
比如,让青云山那一小片区域,下点恼人的毛毛雨。
初三这天,果然应验。
镇上阳光明媚,唯独青云山上空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把上山的路浇得泥泞不堪。
准备上山参加庙会的人群,顿时被堵在了山脚下,一个个望山兴叹。
道观里,徐长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爷!是那姓杜的老东西搞的鬼!他这是要砸我们的场子啊!这可怎么办?”
陆远的神念之中,一片冰冷。
商业竞争,开始了。
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
他能感觉到,杜德的神力正锁定着这座山头,这点雨,一时半会不会停。
取消?延期?
那等于向对手认输,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气就散了。
危机,就是转机。
陆远想起了前世处理过的一次公关危机。某品牌发布会现场,设备突然故障。当时他力排众议,没有道歉,而是让老板上台讲了一个关于“不完美”和“遗憾”的品牌故事,硬生生把一场播出事故,扭转成了年度最佳品牌营销。
既然无法改变下雨的事实,那就……重新定义这场雨!
“长青,莫慌。”陆远的声音沉稳如山,“按我说的去做。”
他将一套全新的说辞,灌入了徐长青的脑海。
徐长青听完,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脸上露出了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还能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道袍,走到道观门口的平台上,运足了中气,对着山下的人群朗声喊道:
“诸位善信,稍安勿躁!”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向他。
徐长青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姿态,拂尘一甩,缓缓开口:“尔等以为,此乃凡雨乎?”
他摇了摇头,一脸神秘。
“非也!此乃山神老爷对尔等诚心的考验!更是天降的‘洗尘金雨’!今日,冒雨登山,虔诚祈福者,足见其心之诚,其志之坚!”
“山神老爷有感,特降法旨:凡今日雨中登山者,所求财运,灵验三倍!”
灵验三倍!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山脚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雨天拜神,效果翻三倍?”
“真的假的?这老道不是在忽悠我们吧?”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三倍啊!”
人群骚动起来,贪婪和侥幸,压倒了对泥泞的厌恶。
但光这样还不够。
陆远还有后手。
他想起《败家神典》里,有个祖宗因为不懂得安抚地盘上的孤魂野鬼,天天被骚扰,最后精神衰弱而死。
前人踩过的坑,就是后人起飞的跑道。
陆远将一缕神念散播出去,裹挟着微弱的香火之力,飘向山野间的那些幽魂。
“我乃青云山神,助我成事,许尔等一份香火供奉,入我麾下,庇尔等魂魄安宁。”
那些孤魂野鬼常年饥寒,哪受过这个。顿时感恩戴德,纷纷领命。
于是,小镇的酒馆、茶楼、街头巷尾,凭空多出了许多“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土地爷嫉妒山神,故意降雨,想断人家财路呢!”
“哎呀,当神的这么小心眼?太不厚道了!”
“可不是嘛!我看那青云山神才是真本事,连老天都降下‘金雨’助他!这叫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舆论,瞬间反转。
土地神从一个“维序者”,变成了一个“嫉贤妒能”的小人。
而青云山神,则成了对抗“不公”、赐予凡人财富的“反叛英雄”。
“冲啊!不能让土地爷断了我们的财路!”
“没错!越是下雨我越要去!我命由我不由天……呃,不由土地爷!”
人群被彻底煽动,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泥泞的山路上冲。
有的人摔了一身泥,爬起来哈哈大笑,觉得这是“财运滚滚”的好兆头。
庙会现场,人山人海,香火的烟雾浓得几乎化为实质。
徐长青收钱收到手抽筋。
杜德在自己的土地庙里,气得神体都在冒烟。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的香火被吸走,汇成一股洪流,涌向了青云山。
他想加大雨势,却发现自己对那片山头的掌控力,正在飞速减弱!
青云观,内殿。
无穷无尽的香火愿力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
漩涡中心,一团光芒正在疯狂凝聚、收缩。
先是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然后是四肢、躯干、头颅……五官渐渐清晰。
光芒散去。
一个身穿古朴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凝实的手掌,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陆远,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败家神典》金光大放,自动翻开新的一页。
一行全新的字迹浮现出来。
“神道初成,奖励神通——点石成金(入门)。”
陆远挑了挑眉,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心念一动,调动起一丝神力。
石子在他掌心发出微弱的光芒,片刻后,变成了一块黄澄澄、亮晶晶的……黄铜块。
陆远掂了掂。
虽然只是个低配版的“炼金术”,但这意味着,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超能力”。
他笑了。
公司的基本盘稳了,核心产品也迭代了。
接下来,该考虑A轮融资和市场扩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