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过荒冢,带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方才魔血湮灭之处。那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比周围稍显湿润的泥土,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精纯到令人心悸的元气余韵。
死寂。
墓园边缘,青云宗掌门玄诚子与几位长老,如同凡俗间被点了穴道的木偶,僵立在原地。他们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正提着扫帚,缓步离去的灰衣背影上。
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掸,仿佛不是扫去了连他们都感到棘手的魔道巨擘残血,而是拂去了他们认知中某种根深蒂固的常理。
“掌……掌门,刚才那是……”执法长老雷震性子最是火爆刚直,此刻却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修为已至金丹后期,自问面对那滴魔血,虽不至于束手无策,但也需耗费一番手脚,绝无可能如此……如此儿戏般将其化解。
玄诚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林霄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墓园小径的拐角,融入那片沉沉的黑暗与磷火之中。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奇异波动——非灵非魔,是一种极致的“静”与“无”,仿佛万物归墟后的沉淀。
“你们都看到了?”玄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传功长老清虚真人拂尘轻抖,面色凝重如水:“看到了。非符非咒,无法力波动,仅凭……仅凭一把寻常竹扫帚。”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凝,“此子,有古怪。”
“何止古怪!”丹霞峰的首座,一位美妇模样的长老接口,她眸中精光闪烁,“那魔血蕴含的法则碎片极其霸道,我等联手净化也需时日。他竟能一念溃之,并化其暴戾为精纯元气……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莫非他身怀异宝?或是修炼了某种我等不知的秘法?”另一位长老猜测道。
玄诚子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在夜色中更显荒凉寂寥的墓园:“异宝?秘法?或许有,但更关键的,恐怕是这片地方,以及他这个人。”
他抬手指向那无尽的坟冢:“此地,葬送了多少英杰与枯骨?积累了万古的死气与寂灭之意。寻常弟子在此,只会觉得灵气匮乏,心神压抑,修为难进。但这林霄……他似乎能与此地共鸣。”
“掌门的意思是……他在借助此地修炼?”清虚真人瞳孔微缩。
“不像传统的炼气法门。”玄诚子沉吟道,“更像是一种……契合?或者说,他在‘安抚’这片土地,而这片土地,则在‘反哺’他。”他想起了林霄平日里的举动,扫地、擦拭、扶碑,那些被他们视为毫无意义的杂役。
“安抚?反哺?”雷震长老眉头拧成了疙瘩,“掌门,这太过玄乎!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何德何能……”
“正因他只有炼气三层,才更显诡异。”玄诚子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传我令谕:今夜之事,列为宗门机密,任何人不得外传!后山墓园,暂划为禁地,非掌门或长老会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亦不得打扰林霄清修。”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最终都躬身应道:“遵命!”
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惑,但掌门的态度已然明确。这个看似普通的守墓弟子,身上牵扯的秘密,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
接下来的几日,青云宗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暗流已然涌动。
后山墓园被无形之力封锁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不少弟子私下议论。有猜测宗门在墓园发现了什么上古遗迹,有传言那夜有魔头入侵被神秘高手击退,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掌门和几位长老在墓园外徘徊,神色恭敬。
而处于漩涡中心,却仿佛置身事外的林霄,生活依旧。
扫地,擦拭,扶正残碑,偶尔对某块气息特别的古碑静静感悟片刻。
那夜拂去魔血,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壮举,只是如同扫走一片碍眼的落叶。他能感觉到,那滴魔血中蕴含的暴戾意志与残存能量,在触及扫帚的瞬间,便被墓园深处那股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寂灭”之意同化、分解,化为了最本源的养分,滋养着这片土地。
而他,作为这片土地的“守墓人”与“安抚者”,自然也从中获益。神魂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更加通透晶莹,对“寂灭”的感悟也深了一分。他甚至能隐约“听”到,某些古老残碑在他经过时,发出的微弱共鸣,如同沉睡者在梦呓。
这一日,天光正好,虽然墓园依旧清冷。
林霄正在擦拭一块刻画着模糊飞鸟图案的残碑,忽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停下动作,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在空寂的墓园中显得格外清晰:“阁下既已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他身后十余丈外,一块巨大的、爬满枯藤的墓碑后,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穿着内门精英弟子服饰、面容倨傲的青年显出身形。
正是之前曾在空中嘲讽过墓园的内门弟子之一,名为赵乾,筑基初期修为。
赵乾脸上带着一丝被看破行藏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质疑。他几步走到林霄面前,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守墓弟子。
“林霄?”赵乾语气不善,“我听说前几日晚间,有魔物坠落于此,是你出手解决的?”
林霄转过身,将手中的软布叠好放回水桶,拿起旁边的扫帚,这才看向赵乾,眼神平淡无波:“我只是扫了扫地。”
“扫地?”赵乾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你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凭什么能驱散连长老们都觉得麻烦的魔气?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法,还是身怀异宝?交出来,或可免你偷习禁术之罪!”
他气息陡然放出,筑基期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向林霄涌去,试图逼迫他就范。在他想来,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在他灵压之下,必然心神俱颤,跪地求饶。
然而,林霄站在原地,身形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那足以让普通炼气弟子窒息的灵压,落在他身上,仿佛清风拂过山岗,未能激起半分涟漪。他手中的扫帚甚至还有闲暇在地上轻轻划了划,扫开几粒石子。
赵乾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不对劲!
“此地是墓园,安葬着宗门先辈与英灵。”林霄抬起眼皮,看了赵乾一眼,那目光平静,却让赵乾没来由地心中一寒,“阁下在此释放灵压,惊扰亡者,不妥。”

“你……”赵乾被他这态度激怒,更觉颜面受损,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冷哼一声,“冥顽不灵!那就让我亲自拿下你,搜上一搜!”
他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金色剑气瞬间凝聚,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林霄肩胛!这一击他留了分寸,意在擒拿而非击杀,但威力也绝非炼气期弟子能够抵挡。
剑气迅若奔雷,眨眼便至。
林霄依旧没有闪避,也没有动用任何法术。
他只是再次抬起了那把磨得发亮的竹扫帚。
如同驱赶烦人的蝇虫,又如同拂去衣角的灰尘,对着那道凌厉的金色剑气,轻轻一挥。
没有光芒闪耀,没有气爆轰鸣。
在赵乾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那道凝聚了筑基期法力的金色剑气,在触及那看似脆弱不堪的竹扫帚时,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击散,不是被格挡,而是彻彻底底的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死寂的气息,顺着那扫帚挥动的轨迹,无声地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赵乾。
赵乾只觉得周身一僵,体内奔腾的灵力仿佛被冻结,神识像是坠入了无底冰窟,五感剥离,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与死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道基崩碎、神魂湮灭、化作冢中枯骨的恐怖景象!
“啊——!”
一声凄厉的、充满恐惧的尖叫从赵乾喉咙里挤出,他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看向林霄的眼神,如同看着从九幽爬出的鬼神!
林霄收回扫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墓园重地,须持敬畏之心。请回吧。”
赵乾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墓园,那狼狈的身影,与来时倨傲的姿态判若两人。
林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摇头,随即不再理会,继续拿起工具,开始擦拭那块飞鸟残碑。
墓园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只是,在那死寂深处,似乎有无形的涟漪,正以这片荒冢为中心,悄然扩散。
远处,一座较高的荒丘上,空间微微波动,掌门玄诚子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他望着林霄平静劳作的身影,又看了看赵乾狼狈逃离的方向,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举重若轻,寂灭为锋……此子所修,果然非比寻常。”他低声自语,身影再次融入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万古亡魂的低语,在这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土地上,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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