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演技指导”和“身份碾压”之后,项天宸明显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试图用那种浮于表面的撩拨和剧本内的强势来撼动顾一一,而是开始了一种更隐蔽、更黏着的“较劲”。
比如现在。
剧组放饭,众人一窝蜂涌向发放盒饭的餐车。顾一一自然不必去挤,她的助理早已从附近五星级酒店订好了营养师搭配的餐食,摆放在她专用的休息椅上,三菜一汤,精致得像艺术品。
顾一一刚拿起筷子,一个身影就端着剧组统一的、油汪汪的盒饭,极其自然地在她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顾总,不介意我坐这儿吧?那边没位置了。”项天宸嘴上客气着,屁股却已经稳稳落下,还顺手把盒饭里唯一的大鸡腿夹起来,咬了一口,吃得一脸“满足”,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瞟向顾一一那色香味俱全的午餐。
顾一一抬眸,看了看不远处明明空着一大半的折叠桌,没戳穿他这拙劣的借口。她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清蒸东星斑,肉质鲜嫩,火候恰到好处。
“顾总这伙食标准,快赶上我们剧组一天的饭补了。”项天宸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酸。
“嗯。”顾一一应了一声,专心吃饭。
项天宸看着她那副“食不言寝不语”的贵族做派,心里那点恶念的小火苗又蹭蹭往上冒。他故意把盒饭里的青菜拨拉得哗哗响,叹了口气:“唉,还是顾总舒服,我们这种小演员,也就只能吃吃这个了。”
顾一一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正眼看他:“想吃好的?”
项天宸眼睛微亮,以为她要邀请自己共享美食,或者至少客气一下。他甚至准备好了接下来“不好意思”和“却之不恭”的推拉台词。
结果顾一一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发盒饭的场务,语气平淡无波:“去找生活制片,报我名字,给你加个鸡腿。”
项天宸:“……” 他感觉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他看着顾一一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在“看好戏”的脸,一股邪火混着憋屈直冲脑门。这女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引以为傲的颜值、演技和撩人技巧,在她面前全成了笑话!
恶向胆边生,他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用一种带着蛊惑又有点委屈的语调说:“顾总,你就这么讨厌我?连顿饭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
他刻意放软了眼神,让自己看起来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小奶犬。这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能激发女性母爱和愧疚感的“杀手锏”。
顾一一看着他瞬间变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他打个分——表情管理B+,眼神戏A-,台词感染力A,但用错了对象。
她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项先生,我们很熟吗?”
项天宸一噎。
“而且,”顾一一补充道,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盒饭,“我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看人表演‘可怜兮兮’,影响消化。”
“噗——”旁边假装整理道具,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小助理没忍住,再次笑场。
项天宸的脸瞬间黑了一半。他猛地坐直身体,扒拉了两口饭,感觉如同嚼蜡。
这女人,是石头做的吗?!不,石头捂久了还能热呢!她是块千年寒冰!不,是钻石!又硬又扎人!
他气鼓鼓地吃完饭,把空饭盒往垃圾桶里一扔,力道大得差点把垃圾桶带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都透着一股“我很生气”的暴躁。
顾一一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晃了晃保温杯。
嗯,恶尸的情绪,果然很容易挑动。看他跳脚,还挺有意思的。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修行”?
下午的戏份,项天宸似乎把中午受的气都带到了戏里,演得格外投入,那种偏执疯批的感觉几乎要溢出屏幕,连导演都连连叫好,说他“状态来了”。
有一场戏,是他需要狠狠抓住顾一一扮演的女配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项天宸带着私人情绪,手上力道没控制。
顾一一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远超剧本要求的疼痛感。她微微蹙眉,没吭声。
导演喊“卡”之后,项天宸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想松开手。
就在这时,顾一一却突然抬手,覆在了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背上。
她的手微凉,指尖纤细,但力道却不容忽视。
项天宸一愣。
顾一一看着他,眼神平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项老师,入戏是好事。但公报私仇,就显得……格局小了。”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带着点警告的意味:“而且,弄坏了投资人,你赔得起片酬,赔得起顾氏的股价吗?”
项天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瞪着顾一一,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女人!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用最“资本”的方式,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我去准备下一场!”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一一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肩膀,看着他那仓皇的背影,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逗弄恶尸,其乐无穷。
不过,乐归乐,顾一一并没忘记正事。她一边享受着这种“职场碾压”的快感,一边也在仔细观察项天宸,分析他作为“恶尸”所代表的执念核心。
他渴望被关注,渴望掌控,渴望证明自己,不择手段地想往上爬,并且试图通过征服她这个“高岭之花”来获得某种扭曲的成就感。这是“恶”的一种表现形式,源于内心的不安、自卑和极强的占有欲。

要超越这种执念,单纯的打压和回避是不够的。她需要找到契机,让他意识到,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于对外界的掌控和索取,而是源于内心的平静与自足。
当然,在找到那个契机之前,偶尔用资本的力量和智商碾压一下,让他认清现实(比如谁才是金主爸爸),也是很有必要的辅助手段。
收工后,顾一一准备坐车回酒店。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项天宸靠在他的那辆二手代步车旁边,似乎在等人。
看到她过来,他直起身,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仿佛下午的吃瘪从未发生过。
“顾总,回酒店?顺路,捎你一程?”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顾一一停下脚步,看了看那辆小车,又看了看他。
“不用。”她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的车到了。”
话音刚落,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顾一一弯腰上车,关门前,像是想起什么,对还站在原地、笑容有点僵硬的项天宸说:“项先生,下次想搭讪,建议换辆好点的车。至少,空调得足,不然容易中暑。”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项天宸那张瞬间垮掉的脸。
车内,顾一一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揉了揉眉心。同时维持三个世界的感知,即使以她的神魂强度,也有些疲惫。
她能感觉到,东宫那边,莫砚卿纯粹的善意如同温水,慢慢浸润过来;而雪山之巅,君无羡的剑气依旧冰冷刺骨,提醒着她“大道无情”。
三个男人,三种煎熬。
顾一一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算了,先搞定眼前这个最容易炸毛的“恶尸”吧。至少,气他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就当是……斩尸路上的调剂品了。
而停车场里,项天宸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豪车尾灯,狠狠踹了一脚自己的轮胎。
“顾、一、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给我等着!”
他眼底翻涌着不甘、愤怒,以及一种被彻底挑起、愈发浓烈的征服欲。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他就不信,撬不开她那层冰冷的外壳!
恶尸的执念,在一次次受挫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压抑的火山,积蓄着更猛烈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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